那个老人脸上露出恐惧和乞怜的神色,缓缓向水底沉去,似乎想逃走。
当头一个逐水人一声暴喝,几十人蜂拥而上,水面激起数米高的黑浪,浪花下,方才那个老人不断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却渐渐淹没在众人的怒吼咒骂中。
终于,一股浓黑的血花从水底冒出,再也听不见刚才那个老人的声息,又过了一会儿,一些裹着破布的碎块浮了上来,静静地漂在水面上。
其它逐水人双手撑在水面,还做着抓扯的动作,口中出嘶嘶的喘气声,似乎意犹未尽。
暖薰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杀了他……他们不都是一家人吗?!”
正在这时,那群逐水老人渐渐回转身来,向三人立身的船床游来,眼中都是凶戾之色,似乎恨不能也将眼前这三人碎尸万断。
皇玄凛沉声道:“暖薰,带妍妍先走。”
话音未落,水波哗哗作响,十几个逐水人开始摇船,船床在他们的推动下,似乎随时可能翻转。
暖薰没时间多想,袖底飞出一条蚕丝带,化作一道白光,向水下斜刺而去。
一个逐水人如跳蛙一般从水下直扑而起,十指如钩,直向暖薰咽喉抓来。
暖薰大惊之下,回手一挡,蚕丝带横扫出去,那人的身形正好跳到半空,避无可避,竟徒手向丝带抓来,暖薰这条蚕丝带看上去虽然柔韧如钢,入手却是毫无重量一般,这一扫根本收势不住,噗的一声将那人双手生生折断,他一声惨叫,整个身子飞出几丈远,重重跌落水中,水下爆炸一般,一大朵血花翻涌而上。
暖薰惊愕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丝带,喃喃道:“我杀了他,我杀了手无寸铁的老人?”
“手无寸铁?”皇玄凛淡淡瞥她一眼:“这群逐水人平日虽然贪婪胆小,但到了生死关头却极为疯狂凶戾,这么几十上百人一起围上来,你若是不想重蹈覆辙,最好还是收起慈悲之心。”
果然,水下其它逐水人见同胞惨死,凄声哀嚎,满是皱纹的脸更扭曲得可怕,疯狂地向三人扑来,丝毫不见退缩之意。
最前面几个不知何时,手中拉开一面鱼网,身子一纵,当头向暖薰罩来。
暖薰无奈,只好扬手挡住那张鱼网,她只轻轻一抬手,丝带好似一条银色长鞭,从水面破空弹起,劈头盖脸的向前方几个逐水人扫去,只听一声闷响,黑色的血花直冲屋顶,那几个逐水人还没来得及惨呼出声,竟已被从中劈开,撕裂的两半身体一面抽搐着,一面仰天向水底倒去。
暖薰忍不住重重跪在木船上,不住干呕。
皇玄凛将汐妍的头按于自己胸口,宽大的袍袖将她整个头罩住,不让她看此等血腥场面。
就在这时,那群逐水人又无声无息,将三人所在船床团团围住,突然前面几人一扬手,数团黑乎乎的东西落到了船床上。
一股奇异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一沾船面就缓缓散开,片刻之间,整个船床上都布满了粘稠的液体。
汐妍轻轻从皇玄凛怀里挣开,吸了吸鼻子,有些凝重的对皇玄凛说:“是桐油。”
暖薰惊道:“难道他们要用火攻?”
汐妍默然点了点头。
这时大屋中闪起一点火光,几十个老怪不堪的逐水人黑压压的挤在水中,当中一人手上正拿着火把,他脸上皱纹一层层扭曲着,双眼中寒光闪烁,尽是怨毒之意。
突然,这群逐水人齐声高呼,凄厉的吼声震得满屋都是回响,当中那人将手上的火把传下去,只片刻,几十点火光熊熊,将木屋照得亮如白昼,那些人佝偻身体,须落尽,目中凶光毕露,在水中半浮半沉。
他们挥舞着火把,火光仿佛一张燃烧的巨网,铺天盖地向三人立身的船床罩来。
然而,船下的水波也在无声无息的涌起,在小船周围形成了一个漩涡。
船床稳稳下沉,而四周的水浪一波接一波,不停的旋转,瞬间已形成了一道一人高的屏障。
就在那些火把就要飞近木船的一刹那,这道屏障倏然升高,在顶端形成一张巨大的帐篷,将船上三人包裹其中,而那些火把刚刚一沾上去,就被一种无形之力弹开。
那些逐水人看得目瞪口呆,正要后退,皇玄凛一拂袖,水屏猛然反卷,伴着水浪咆哮之声,向四面拍来,逐水人虽然水性极好,却也抵挡不住这仿佛天地变易之威,纷纷被水浪卷起,又重重向远处抛去。
一时间,屋内水浪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过了一会儿,各种声息都重归寂静。
“玄凛,你出手为何总是这般不留余地?”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暖薰转头看去:“璇夙大人?”
璇夙飘然渡水而过,来到皇玄凛面前,蹙眉道:“你一举手间,伤及数十人性命,虽然这些人也非善类,但如此杀戮未免过分了。”
皇玄凛瞥了水面一眼,淡淡道:“这些人多活一刻也不过枉受痛苦。”
门口火光闪动,响起一阵脚步声,数百名逐水人已将房屋团团围住。
那些人望着屋内已被鲜血浸红的池水,神情悲哀,愤怒,瘦小的手爪紧握在胸前,仿佛随时要和仇人拼命,然而又似乎惧怕眼前那个白衣人的武功,犹豫着不敢贸然上前。
汐妍突然现,这些新到的逐水人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小孩,全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更奇怪的是,他们每人口中都含着一根鲜红的丝线,一头拖在地上,不知有多长,向东南方向蜿蜒,一眼看不到头。他们的眼神在火光下竟然显得异常苍老,和刚才那群满面皱纹的老人毫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