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羲神色凝重,解释道:“逐水人乃是一群不老之民。在旁人看来,他们身材矮小,面目丑陋,然而他们却自负青春美貌,对容颜体貌极为贪恋。若是我没猜错,他们应当是为了保持青春,动用了一种最邪恶的阵法——婴灵之阵。”
“这婴灵之阵又是什么?”暖薰不过十七岁,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虽然惊怖,却仍是忍不住刨根问题。
璟羲看了看她,沉声道:“一对逐水男女,一生只能生育一次,都是孪生儿女。他们在婴儿出生一个时辰后,剪断脐带,而后在婴儿的伤口上扎入一根红色丝线,将其生生沉入湖底。红线的另一头,则从湖底引出,系在每人的船床上。每到夜晚,逐水人便将红线含在口中,吸取婴儿的灵力,滋养自己衰朽的身体。如果夜间要离开船床,他们也必须口含红线,否则就无法吸取足够的精气,抵御天亮后的阳光。他们就这样保持年轻时候的容貌体力数百年,直到死去。”
暖薰脸色渐渐由惊怖变为愤怒:“贪恋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们有什么资格为人父母?他们每天躺在船床上吸取儿女精血的时候,难道就不害怕吗?”
璟羲摇头叹道:“当然害怕,逐水人贪婪而胆小,看他们这般摸样,定是一面疯狂追逐无尽的青春,一面又极其恐惧婴灵报复,据说只要看到其他部族的小孩,都会落荒而逃。他们每年到了婴童出生之日,就要潜入水底,将七色彩珠嵌入婴童脸上,相传,只有如此才能化解婴童的怨气,禁锢其灵魂,让他们无力爬出水面来报复父母。因此,七色彩珠也就成了逐水人疯狂寻找的东西。”
暖薰一时无语,默默望着那群逐水人,他们贪婪而苍老的双目如今布满了恐惧、绝望,而唇边的红线却猩红欲滴,像是一条潜伏在他们身体上毒蛇。
她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长长叹息一声:“这样的青春,要来有什么用?”
璟羲从她背上抱过云娅搂在自己怀里,眉头轻蹙,没有回答。
璇夙轻叹一声,道:“他们得到的注定不是永生,而是永罚。”
“永罚?”暖薰愕然回头。
望着那具怪异的婴尸,璇夙清冷的眸子中隐有一丝悯然:“永罚才刚刚开始。”
思索了片刻,暖薰惊道:“璇夙大人是否另有所指?”
璇夙低声道:“暖薰姑娘难道没有注意到那块头盖骨和婴尸结合的方式有些眼熟么?”
一阵寒意突然从背后升起,暖薰的声音都已经颤抖:“您是说……”
皇玄凛微微一笑,道:“他是说拉孜獒。”
“可是……”暖薰的声音禁不住打颤:“可是拉孜獒不是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么?”
皇玄凛一开口,末紫衣又有了说话的兴致:“没有消灭,只是暂时让他们不得行动,一旦有机会,那些尸体都会如这块头盖碎片一样,从新寻找寄主。”
“你是说这块头盖骨也是拉孜獒的一部分?”
“是啊。而且,我看好像还不是普通的拉孜獒。”
“那么是谁?”
“……”末紫衣白了暖薰一眼,这女人哪来这么多问题?
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皇玄凛瞥了瞥末紫衣,淡淡道:“是延裔村长的妻子。”
暖薰怔了片刻:“延裔村长的妻子?”
璟羲点了点头:“我记得妍妍无意问起延裔村长的妻子,当时他闪烁其辞,只说她属无法复活,葬于村北沼泽。然而,延裔人只应葬于土中,决不该沉尸沼泽。”
“那么,村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也只有村长本人才知道了。然而我们可以这样推测,村长的妻子也成了拉孜獒之一。”
“这……”
璟羲继续道:“拉孜獒的身体若非用烈火烧成灰烬,都会在土中无尽繁殖。只有一个地方例外,就是沼泽。”
“王爷是说,村长早就知道沼泽中可以抑止拉孜獒的生长?”
璟羲将目光投向湖波深处:“据我推测,数百年前,村长爱妻死于非命,头颅撕裂,无法全身复活,也将成为拉孜獒之一。按照族规,应当趁她复活前将尸体烧毁,然而村长不忍下手,于是暗中违反族规,将妻子尸体葬于沼泽中。”
暖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难道是想借沼泽之水抑止尸变?”
“不错。数百年来,村长的计划是成功了,然而先前我们将数万拉孜獒赶入沼泽,却无意中触动了他妻子尸身所在,尸体上的某一部分就随着暗流,缓缓潜入逐水人埋藏婴童的月牙湖中。”
暖薰喃喃道:“月牙湖的水并非沼泽,没有抑制拉孜獒行动的能力,于是……”她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寒战:“难道这头仅存的拉孜獒竟然借着童尸复活了?”
璟羲摇头道:“复活尚且未必,月牙湖虽无抑止拉孜獒的力量,然而究竟隔绝了泥土,让拉孜獒力量大减,所以只能缓缓蚕食靠她最近的婴童尸体。”
暖薰回头一瞥那在水中不住哀嚎的村民,他的双目似乎都已被融化,只剩下两个漆黑的深洞,暖薰愕然道:“如果就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此人寄身的童尸被食尽之刻,也就是拉孜獒复活之时。”
暖薰望着湖边的村民,神色十分焦急,又回头道:“王爷,此时拉孜獒还未成形,我们早一步动手,不仅能将此人从剧痛中解救出来,还能阻止她蚕食其他的童尸。”
璟羲望着微微荡漾的水波,眉头紧锁:“只怕不可能了。”
“为什么?”暖薰疑惑地望着璟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