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沈季泽开口,他又凑近了低声说“不过我劝你一句,卢茸这小孩儿着挺好,其实心眼儿不行,你可不能被他给骗了。”
沈季泽微微错愕,接着就沉下了脸。
陈胖子又道“他经常给我们说,他认了个京城的哥哥,那人有些傻,几句话就哄得什么都信。说那哥哥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又不是亲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他哥哥。”
陈胖子说的这些话,沈季泽一个字都不信。
卢茸那么乖,他们在一起那么亲,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些话会从那个比山泉还清澈的小男孩口中说出来。
陈胖子瞧出他脸上的怒气,知道他不信,又语重心长道“你以为我在骗你吗那小孩儿变了,变得可坏了。你是不是给他寄过钱用那种汇款单寄的”
沈季泽倏地转头,眼神冰冷地盯向陈胖子的脸,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嘴里在呵斥陈胖子,心里还是有些震惊。
因为寄钱的事,卢茸是连爷爷那儿都要藏着掖着的。就算他的同学知道汇款单,但陈胖子的年纪大他很多,明显不会是同学。如果不是卢茸亲口所说,他怎么会知道
身后几名少年也跟着七嘴八舌,上去都满脸真诚,还带着痛惜的神情“那小孩儿真的学坏了,到了镇小学后什么坏毛病都有。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有个冤大头哥哥给他寄钱”
“对啊,所以你刚才一说是他哥哥,我们就知道你身份了嘛,就那个他嘴里的傻子嘛。”
“财爷家那小孩儿,小小年纪就偷他爷爷的钱,还知道谈恋了。”
有少年似乎想笑,还是强忍住补充“对,早恋。”
“早恋”沈季泽忍不住敏感地反问。
“对啊,和他们班上的一个女孩儿谈恋。”陈胖子啧啧道“小孩成双入对亲热得很,两个放学了还手牵手去逛河堤,真是让人不下去。”
“不过你要去找他的话,我们可以
给你说地址,他现在住在玉露村,还要换乘班车,一小时后才能到。”
“对啊对啊,他家现在就在玉露村。”
一群少年人都附和着。
等到陈胖子几人满意地进入网吧后,沈季泽还呆呆站在房檐下。
一句早恋搅乱了他的思绪,没有心思去分辨这事的真伪。少年人被摧毁的自尊和满怀希望的落空,让他心里空空茫茫。
完一集电视剧的老板突然唤他“那学生,你刚才是不是问我玉露村怎么去你那边就有去玉露村的车。”
沈季泽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反应。那老板见他这样,也就不再理会,转过头自顾自继续电视剧。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辆面包车停在他面前,司机热情地问道“小伙子,是不是要进城啊这是今天最后一班车了,要去就赶紧的。”
沈季泽醒过神,茫然地了四周。在司机再一次询问后,他终于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
面包车飞快地驶向县城,车内很空,乘客只有沈季泽和副驾驶上的一名中年妇女。那中年妇女和司机一路都在交谈,沈季泽就着车窗上的雨水发呆。
卢茸娇憨的脸浮现在眼前“哥哥,作数嘛,咱们说的话都作数嘛,结婚也要作数嘛。”
沈季泽将头靠在车窗上,随着颠簸的车身微微晃动。
作数的,一直都作数的,那些承诺他都铭刻于心。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再坐上几天的车来到龙潭镇。
可卢茸呢
卢茸当初还那么小,那些承诺他根本不懂,并不会像自己一样当了真,一直记在心里吧
14岁的少年,一直生活在简单的环境里,明明单纯却以为已懂得所有世故,不明白这世间其实有很多的龌龊和恶意。一腔赤诚和热烈的情感被劈头盖脸泼了冰水,只想着逃避,想快快离开这里。
沈季泽直接买了回京城的火车票,这次还好,买到了卧铺,不再遭受来时的那种煎熬。但他躺在床位上时,心情来和来时可谓是天差地别。
对面铺位是两名小男孩儿,都是本地口音。大的十岁出头,小的七八岁模样,应该是两兄弟,趁着假期去京城找打工的父母。
那名哥哥很有耐心,一路照顾着弟弟,还给他削苹果。弟弟将头靠在兄长肩上,甜甜地说“哥哥你真好。”
他察觉到到沈季泽的视线,嘴里嚼着苹果,好奇地过来,两只大眼睛闪着光。
沈季泽淡漠地瞥开眼,心里想“小男孩儿其实都是骗子。”
卢茸听沈季泽讲述完整个事情经过,往后退了一步,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