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点了点头,与之相对的,整个人气势越来越足。
他肃然道:“此事怨望,不能归于陛下。”
半年共事,他已经摸透了皇帝的性情。
观其言语,其行止,多少有了些了解。
从支持考成法,召回海瑞清厘盐政,乃至于方才一番肺腑之言,这位少帝,可以说在历代皇帝中脱颖而出——坯子塑造的很好。
至少从现在看来,在他致仕后,皇帝是能继续扛旗新政的。
新党中,无论是吕调阳、申时行、王国光,乃至远在南直隶的王锡爵,对这位少帝支持新政的态度都很认可。
尤其是方才对海瑞的态度。
当真有几分矢志不改的味道。
这样一位少帝……
若是非要强行操办此事,怨望归于己身——母子隔阂,君臣离心,勋贵怨愤。
往后亲政,要是举步维艰,才是枉费了!
朱翊钧默然。
他这几日都在犹豫此事,就是觉得棘手。
却没想到张居正会主动接下这件事。
这事谁来办,谁就是众矢之的。
朱翊钧开口问道:“先生想怎么做?”
张居正肃然道:“按律办!”
“南直隶的几件事,盐商鼓噪、士林震荡、漕运沉船,全以谋反论诛!”
“王之诰包庇儿子杀人,后者依律重审。”
“其余贪污、贿官,该退赃的退,该贬的贬。”
朱翊钧听了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好一个雷厉风行!
但,可惜,这是不现实的。
牵扯这么深广,别说他张居正,就是自己这个皇帝,都不可能顶得住。
张居正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朱翊钧知道他还有下文,轻声道:“先生何以教我?”
张居正微不可查地颔,显然对皇帝的请教很是受用。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还有三日改元了,陛下不是要大赦天下吗?”
“臣以为,元宵后下诏,可以一并施恩。”
朱翊钧一怔。
旋即点了点头。
跟后世不一样,按律办事,并不意味着定罪就要定罚。
虽说天下人都看着,但大赦天下也是大明律法的一环。
所以案子可以办,但人却能赦免。
但朱翊钧却没答话。
只听张居正继续道:“如此案子就能办下去了,南直隶定罪谋反,大赦后降格论死。”
“京官贪污,也可因人赦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