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江忠嗣指尖不停地颤抖,瞋目裂眦,“还不是你!当初若不你逼我…”
“我逼你?”谢生平丢了杯盏起身与他对视,“正让,做人可要讲良心,你扪心自问,若不是我们谢家帮衬,就凭你,区区一个庶子,能娶到怀州太守的嫡长女?没有我们谢家,你能一路平步青云,短短十几年就能从地方的五品官员爬到临安城的正二品?”
江忠嗣被他问的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凳上,谢生平就这么高高在上的俯视他,“可我万万没想到,正让的心这般狠,居然要斩草除根呐!”
当时他没有根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总共就只有他们几人知道,他不得不攀附着谢家,心里只祈求着这事过去便好。谁知道事后汤家两位公子不甘兄长冤死,姊妹受辱,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这些年四处收集证据,妄图给汤家翻案,求个清白。
这一件件,一桩桩,又怎么可能查得到谢生平身上,到时候,他多半会被扔出来当替罪羊,陶、罗两家的结局历历在目,若是他被牵扯进去,他们江家怎么办?眼见汤家两位公子有了眉目,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先下手为强,想法把他们以强占良家女的罪名被送进大牢。结果进去没几日,人就死在了牢中,至于是谁做的,江忠嗣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但凡威胁,谢生平向来不会给他们留下丁点的活路。
之后汤家二老受不了这个打击,撒手人寰,汤二小姐没了母家的帮衬,在宋府更是举步维艰,这辈子就得了双儿女,小女儿还未满两岁,就被后院的女人们生生熬死了。
“对了,听说早年正让有段时间缺银子,跟升初茶行的刘家走的颇近,就是不知道事后刘小姐嫁入宋府做贵妾,有没有江大人的手笔了。”谢太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笑的胡子尖都在颤,“不过她嫁进去没两年,宋夫人就莫名其妙的去了,她也因着讨那商户喜欢,被扶了正妻,也不枉当年孝敬正让的那些银子。”
“你想说什么。”江忠嗣这会也不端着了,直看着他冷笑。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天注定。”谢生平指尖沾了茶水,在黑漆漆的桌面上画着,“转来转去,最终还是一个圈。”
“谢大人这是在暗示我?”江忠嗣看着逐渐在他指下成型的圆,两端就这么碰在一起。
“这些事,宋延巳早晚会知道,亦或者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定,届时,依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正让觉得他会如何对你?”谢生平想了又想,笑着摇头,“这般的因缘,你怎么还敢把女儿嫁给他?还是说,正让真以为自己能算得过他?”
江忠嗣眼神微闪,继而垂着眼嗤笑出声,“太傅大人多虑了,他姓宋,不姓汤。”
“可他母亲姓汤,他舅舅姓汤,那么小一个孩子,天资聪颖,少承名师,该有着多平坦的青云路可以走。若是他们还在,何至于被逼的这般小就投入李晟的麾下,做那不惜死的武将,拿着命去搏功勋。”
“所以,太傅大人认为这都是我的错?”
“难道不是吗?”谢生平摸着手中微凉的茶水,“栽赃嫁祸的是你,毁人前程的是你,把刘小姐送入宋府的还是你,你踏着汤家的尸体走上了康庄道,莫不是这些年都忘了?”
顺手把凉透的茶水洒出,江忠嗣按着茶壶倒了杯温茶,他嗅着茶香,片刻一饮而尽,“说吧,你想如何,拐弯抹角的与我讲了这么些,不会就是喝杯茶罢。”
“明人不说暗话。”谢生平这才端直了身子,他轻捋着泛白的胡须,“老夫需要大人帮老夫个小小的忙。”
“我若说不呢?”江忠嗣放下杯盏,与他平视。
“那我只好大公至正,找机会把这件事上禀圣听了。”谢生平笑着错开他的眼神,起身欲离,“大人可要想仔细,这么些年过去,便是你这条船翻了,也湿不到老夫的鞋。”
谢太傅撩帘而出,脚步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吱作响,他看着波平如镜的江面,忽然笑出声,身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港真,上辈子不悲剧都对不起我这个设定~话说,如果我现在发个微笑脸的颜文字,会不会被打~(会!!)
谶纬之说
这些日子,李璟突染重疾,太医院的汤药吃了一副又一副,总不见好,朝堂后宫一片混乱,连民间都有些人心惶惶。
南梁人多信天道,谶纬禅让之说盛行,李璟病后,各地方符命便层出不穷,“南梁中衰,当更受命”之言四起。宋延巳有意借着这股东风为之,如今更放开了手脚大加利用,献符命之人,皆得丰厚赏赐。
宋延巳的这些动作,江沅两耳不闻,日日陪着蓉安在府中绣花,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嗤笑,宋延巳到底何时把这种扰乱民心的天道之说学了个十成十。
呈钰因着西席入府,早就被安置去了西苑,为此还与宋延巳哭闹了许久,只是再哭再闹,宋延巳都铁了心的不应,最后只好一步三回首,含着泪花花把自己的小玩意都收到了小包袱里,被朱船牵去了西苑。而韦昭那个人,江沅也在他入府那日见过,随口问了他几项,便明白了宋延巳请这个粗布麻衣先生的因由,才华横溢,文思艳丽,所言所谈皆是正道,毫无妄语。
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中。
“夫人,宫里来旨了,说要请夫人立即入宫。”
碧帆匆匆跑进来,吓得蓉安绣针戳到了指头,血珠染到白帕上,心疼的穗儿不得了,蓉安只焦急的牵了江沅的手,“这个节骨眼,要表嫂进宫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