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政府有四辆车,主要用于干部下村或进城,车子有新有旧。
靳晓萍给李恨水安排的是一辆已跑了二十多万公里的旧桑塔纳。
沈继光看不下去了,对靳晓萍说:“靳主任,还有一辆大众不是闲着的吗?”
靳晓萍不客气地说:“张书记习惯于坐那辆车,虽然他暂时不外出,但作为一把手,随时都有可能用车,我们首先得保障他用车。沈书记,你也是在党政办主任任上提拔的,自然懂得,党政办的主要职责就是为领导服务,特别是为主要领导服务。”
李恨水大度地说:“只要路上不趴窝就行。再说了,大众车是新车,跑乡村路并不合适。”
听李恨水这么一说,沈继光也就不和靳晓萍理论了。
王子月正要出门,靳晓萍将她叫住了:“小王,还有个季度工作总结要写,你就不要不务正业、瞎掺和下村,那不是你的事!”
王子月辩解道:“靳主任,我还兼任政法干事,你初来乍到,是不知道吧?怎么能说是瞎掺和呢?”
靳晓萍强词夺理道:“小王,你的主责是在党政办,其他都是兼职。如果你不想留在党政办的话,可以申请调到其他部门!”
镇党政办上传下达,沟通协调,如同县委办、县政府办一样,是最能锻炼人的,也是最能获得提拔的部门。
镇政府中层干部中,最先获得提拔的,往往是党政办主任。
王子月并不畏惧靳晓萍的威胁,怼道:“那我恳请靳晓萍将我调到其他部门!”
说完,王子月径直上了桑塔纳。
沈继光好心说:“小王,你这么和靳晓萍硬杠,不怕她给你小鞋穿?”
王子月倔强地说:“不怕!大不了将我赶到其他部门!反正,她来党政办没几天,将我们几个人都折腾够了!”
沈继光哈哈大笑:“小王,你还兼任政法干事,政法这块工作挺多的,本来想让你干全职的政法干事,又怕影响你个人发展,毕竟,党政办最能锻炼人。如果你真的想离开党政办,我会将你争取过来。”
王子月脱口而出:“沈书记,我真心想离开党政办。你都不知道靳主任多么会折腾人!无效加班、无休止的碰头会、朝令夕改、做个ppt,反反复复要改十几次,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在党政办工作人员群里天天发心灵鸡汤文章,要求我们必须回复长段读后感。”
李恨水笑了:“靳主任确实太能折腾了。”
王子月气鼓鼓地说:“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靳主任还为我介绍对象。当然,为我介绍对象不是错,但在我反复表明态度,说不喜欢对方后,她仍然在瞎掺和,拉郎配,透露我个人隐私信息,我实在是受够了!”
王子月有着鲜明的个性,爱憎分明,心直口快,敢说敢做。不像别的新走进职场的年轻人,一味地对上司唯唯诺诺,生怕上司给穿小鞋。
沈继光笑道:“原来你和金晓磊,还是靳晓萍介绍的。”
王子月说:“是这么回事,前几天,靳主任带我参加一个饭局,金晓磊也在。我相信靳主任一开始并不是有意撮合我和金晓磊。但当她见金晓磊向我表示好感后,就有意撮合我俩。”
王子月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不喜欢金晓磊这种社会人,一身痞气、匪气。靳主任就反复做我思想工作,说金晓磊不仅有钱,还是县里一把手金泽高的亲侄子。靳晓萍说,只要我和金晓磊建立恋爱关系,很快就能调到县里任何一个单位,要不了几年,就是副科、正科,前途无量。我宁愿当一辈子小科员,也不会违心地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沈继光提醒道:“小王,金晓磊可不是善茬,黑白两道通吃,能耐很大。你今天没给他好脸色,让他很没面子,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
开车的师秦石小兵冷不防说道:“去年,金晓磊看上了县城关幼儿园的一位老师,那老师长得也很漂亮,但也不喜欢金晓磊。金晓磊一不做二不休,晚上偷偷潜入幼儿园宿舍,将老师给强了。金晓磊果然神通广大,最后啥事没有。原因也冠冕堂皇,说两人是自由恋爱期间由于激情发生关系,不算强暴。因为之前,金晓磊隔三差五就去幼儿园,不是送鲜花,就是送水果零食。虽然那老师不要,但至少造成一种错觉,即两人在谈恋爱。”
石小兵是前年从部队退伍后,应聘来镇里当小车司机的。
李恨水惊讶地说:“还有这事?”
石小兵说:“是的,虽然细节有所出入,但基本事实如此。”
李恨水问:“那女老师后来呢?”
石小兵说:“女老师事后报警,但金晓磊摆平了关系。现在女老师调到云川市区了,估计是作为补偿吧。毕竟,金泽高想调动她的工作,简直不是太容易。”
沈继光插话道:“小兵,你爸爸还开大货车吧?”
石小兵说:“还开,不开没饭吃。青龙镇汽车运输市场差不多被金晓磊垄断了。我爸的大货车挂靠在金晓磊的龙川运输公司,业务由公司派单。我爸每年辛辛苦苦挣的钱,至少有三成进了金晓磊的腰包。我爸爸提出异议,还被金晓磊的手下打了一顿,打断了一根肋骨。我们据理力争的结果,就是获得了医疗费补偿,打人者仍然逍遥法外。”
怪不得石小兵突然揭金晓磊的短,原来,石小兵和金晓磊是有仇怨的。
李恨水愤愤地说:“金晓磊欺行霸市,胆大妄为,最根本的就是有大靠山,狗仗人势。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容宵小跳梁?”
沈继光不说话了。
因为话题太敏感。
金晓磊的身后站着金泽高。
金泽高何许人也?青山县一把手。
沈继光心里在犯嘀咕:李恨水这么说,不怕得罪金泽高?
要知道,在青山县,金泽高可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厉害角色,连饶连和也惧他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