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不是这样子。」他忽然说。
修怔了一下。「以前不是这样?」
「我是说,唔,你是不是瘦了?」
筑强硬地问著。比起三年前最後一次见到爸爸,筑的头上又多了几缕银丝,远看俊秀依旧的脸庞,靠近看时也多了不少皱纹。
修记得小的时候,总是父亲在为他操心这操心那,联络簿签名了没,手帕卫生纸有没有带,就连学校的亲师会,也总是由父亲出席。筑对他而言,与其说是双亲之一,不如说是像神主牌一样的存在,虽然经常摆在身边,却很少有机会触摸。
但修也知道,筑并不是不关心他。
例如他小时候很想要一架遥控直升机,但父亲怎麽也不肯买那种奓侈品给他,父亲虽然平时总看起来嘻皮笑脸,但该有原则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那时候是十月,没什麽特别的节日,修的生日是八月,早收过掌上型游乐器当礼物了。但过了几天,修却看见床边的玩具篮里多了架遥控直升机,放置得很随兴,彷佛谁不小心遗落在那里。
修兴高采烈地拿著直升机去向筑道谢时,筑却只冷冷回他一句:「谁送你了?那我是买来给自己玩的。」
还有一次修参加运动会的赛跑,国中时候的事情吧,那是四百公尺的接力赛,修脚程不错,是最後一棒,筑和父亲都到场加油,父亲还给他精神喊话,什麽我家的孩子绝对得第一之类的,修自己也信心满满。
结果轮到修的时候,一开始还跑得挺顺利的,连续超前了两个人。
但到接力区时,好死不死旁边跑道竟然掉了接力棒,修跑得兴起,根本没注意脚下的东西,一个不小心踩在棒子上,就这样跌了个倒栽葱。
修还不死心,当时他的脚踝脱臼了,但场上修还不知道这事,拖著右脚硬是想跑完全程。看著对手一个个超过自己,修心里又气又急,撑著跑到了终点,比赛早已经结束了,修这队输了比赛,整个班上气压低迷。
父亲和筑来找他,父亲一如往常,拍了拍他的肩,说什麽胜败乃兵家常识的安慰话。筑就忽然问他的脚怎麽样,还把他带进了保健室。
筑要来了医药箱,父亲说要去厕所,筑就把修的运动鞋解下来,再脱下袜子,亲自替他上药。
看见修肿成一大块的脚踝,筑一开始还冷著脸,上了一会儿,修感觉足踝那里湿湿凉凉的,好像冰水浇在了火上,忍不住低头一瞧,才发现筑竟然哭了。
修永远记得那时的景象,筑一手还拿著棉花棒,上头擦著碘酒,眼泪从他当时还很年轻俊美的脸上滑落,筑还一手抓著修的小腿,不住地吸气,彷佛输掉比赛、负伤坐在这里的人是筑而不是修。
筑後来什麽话也没多说,只是在父亲回来时急急擦掉眼泪,替他的脚踝包上绷带。
但修从此之後再也不怀疑筑对他的爱。他甚至一度觉得,他的双亲是两个男人,而他也是男人,这样的家庭实在是世间最完美的组合。如果他生在女系家庭,恐怕还不会有如此深刻的羁绊感。
筑的指尖还触在他的颊上,修忍不住笑了。
「可能瘦了一点吧,最近做专题,一做就是没日没夜的。啊,不过阿响很照顾我,总会特地到实验室来送些宵夜补品什麽的。」
☆、愿十
「可能瘦了一点吧,最近做专题,一做就是没日没夜的。啊,不过阿响很照顾我,总会特地到实验室来送些宵夜补品什麽的。」
筑端详著他的脸,好像要把三年的分看个够似地,修才知道刚才晚饭时间,筑一直盯著他瞧的理由是这个,害他还以为自己脸上沾到什麽脏东西。
「爸,你别担心。」
想到这里,修忍不住在筑的面前蹲了下来。「我过得很好,一切都很顺利,你和父亲都不用太为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