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抬起头,感觉到霍应汀比他吹了十几分钟风的身体还要僵硬,那双眼里明显的怒火以及不敢开口询问的欲言又止,又觉得这人真的很有趣,瞬间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垂眸,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挫折,开口时声色很沉:“霍应汀,你恐高吗。”
霍应汀的唇线绷成一条直线,没说话。
裴煦又问:“你有没有看过一本书——”
霍应汀终于开口打断他,声音比他还低沉:“你确定现在要和我谈论文学?”
裴煦假装没听出他的难以置信和隐忍怒意,继续回忆着某本书自顾自。
“人在看到壮丽或苍凉景色的时候心里总会无端感到悲怆,《到山中去》有一句话——‘我站在长城上,四野苍茫,心头就不知怎的乱撞起来,那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跳下去。’”裴煦看着他,“你站在山顶茫茫云海,站在海崖涛声呼啸,以及此时此刻站在五十三楼的天台,抬头却只能看到一片黑夜的时候,有没有这种感觉?”
霍应汀不说话,他却莞尔:“反正我有。”
他的神情像是无法触碰到底端般沉重,霍应汀心里很乱,却忽然因为那张瑰丽的脸而明白了他话里“摄人心魄”的含义。
但他此刻无心关心面前的人是美是丑,唯有脸上的寒意快比风还冷,咬牙切齿,拉着裴煦又往自己靠了一步。
“裴、煦!”
裴煦如愿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又凝重了些,心里那点恶趣味被满足,才终于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拍拍手臂上的手。
“我没想寻死。”他解释着刚才的玩笑话。
霍应汀听完刚刚那一大段话仍心有余悸,根本不觉得那是玩笑,也很难相信他这样苍白的解释,嘴里的字几乎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觉得我会信?”
“”裴煦有些无奈的好笑,他转手腕挣脱霍应汀的掌,“是陆执和你说我在上面的?他应该和你说了别来打扰我吧,他都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难道还不能说明我不是在寻死?”
霍应汀的眼睛被风吹得都发红,可他还是盯着裴煦,一眨都不眨。
他想起刚刚裴煦望着天台下的眼神,孤寂又孤注一掷,像是要自我献祭一样和整片黑暗融为一体。
那一刻裴煦眼里的死志,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毫不怀疑,如果刚刚裴煦的手有一瞬间的没抓稳,那么掉下去的这个结果就会在那一刻成为裴煦所期待的。
感觉到自己真的把人吓到了,裴煦少有地愧疚了一下,“这是我常用的让自己脑子快速清醒的办法,今天遇到的事情让我心情不太好,我只是来这里放空一下。所以霍应汀、”
裴煦认真地看着他,觉得应该要郑重一点他才会信,于是叫了他的名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笑意点点,真心而干净纯粹:“不用担心,真的,我有分寸。”
因为现在还不能死。
常用!?
霍应汀心里狠狠一跳。
“你有分寸?你是不是恐高,你恐高还做出这种危险的举动叫有分寸?如果栏杆因为年久失修而松动支撑不住你的重量呢?如果你手没抓稳不小心松手了呢?如果风再大一点,大到足够把你吹下楼呢!?裴煦,别用你那套来骗我,你刚刚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几岁了!?就算今天遇到什么事,还是别人在外面说你些什么,你有一百种方法发泄,甚至以你的地位能力大可以报复回去。但你现在是在干嘛!?用自己的生命赌气,换一个死了一了百了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