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无常的女人,麻烦!”袁其商强迫自己不去想,蹲身下去拿了角落里的洛阳铲,搬起花盆挖开,将之前埋在下面的物事拿出来后,说道:“早些回去吧,今晚我还要处理这些东西。”
初容赶紧点点头,待被送回陈家后,只觉寒气从骨头里冒出来。一闭眼,吕有良全家被凌迟的景象就浮现于脑海里,小小的婴儿,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切下,直到血肉模糊。吕有良母子虽可恨,但真的叫其被凌迟,初容还是于心不忍的。
这人实在太可怕,仿佛血液里有那种极尽的残忍,他要娶自己!若是自己不从,或是父亲不满足他,他会做出什么!初容不敢想象,也明白欢沁和陈家人为何如此忌惮他!他布局精准巧妙,又是锦衣卫的人,若是对陈家下手,初容还真有些相信他会得手。
躺进被子里许久,初容还觉得手脚发凉,怎么也捂不热。即便自己从了他,嫁进袁家后,哪次没有合他的意,他若惩罚自己,吕有良如今便是自己的将来!
越想越怕,初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次日初尘约她出去,都悻悻地拒绝了。初容推说来了癸水,初尘只好自己出门。
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老祖宗因着陈诚前些日子进了衙门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虽说只不过是作证人,但还是觉得晦气。
泱泱大明,人们讲究的是生不入官门死不下地狱。前番因着给初尘打官司,陈方回来后都要斋戒三日外加焚香,今番是人命官司,自是更加在意。
老祖宗年岁大了,身子实在动不得,便嘱咐红姨娘和初尘一同前往城郊的寺庙上香,为陈家上下,特别是陈诚祈福。
红姨娘到底身份所限,陈家没有当家主母,初尘作为陈家女,也已不是未出阁的小姐,所以是合适的人选。
当下叫下人备了车,一路往城郊寺庙而去。
初尘是见识过千年古寺那等巍峨气派的,此处自然比不上京城的法觉寺,倒也是殿舍俱全,但在男女之防上却没那么讲究了。初尘上了香,本想早些回去,但红姨娘有意再找师傅为陈家孙子求上一支签,便笑着央初尘再等一等。
初尘说:“姨娘想得周到,我也去。”
“姑娘去坐吧,这好久没来上香了吧?瞧你走几步就累得喘,我求好了解了签,回来告诉你。”红姨娘心疼初尘的身子,说道。
“也成。”初尘笑道。听了红姨娘的话,不禁回想,自从自己出嫁后,就极少出门了,每日里不是伺候婆母就是为吕有良的银子奔走,像这种出来花银子的事,吕老夫人是不允的,有这银子还不如留着给他儿子使。
吕老夫人的观念很强烈,初尘既然嫁进了吕家,所有的嫁妆便都是吕家的了,多花一分都是在花吕家的银子。
想当初,自己嫁给吕家时,第二天天没亮就起来伺候公婆,拿丈夫当老爷供着,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自己的儿子吕有良,也是要这般的。虽说初尘带来了银子,但还是能少花就少花,因此家里的下人也不多,初尘算是被当做了一个丫头使着。
再说自己儿子可是秀才,小小年纪就是秀才,日后还不得当状元郎!初尘一个小富户之女,能嫁给自己儿子,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自己嫁了那么个没用的短命鬼,且还老老实实伺候着,何况初尘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初尘回想着,出神地盯着满地碎叶,也怎都拼不齐往昔回忆,忽听得身后有人唤了自己。“初尘?”这声音很熟,是他。
可怜人必是可恨
可怜人必是可恨
初尘慢慢转身,日头有些刺眼,眯了眯眼才看去。只见高大的寺墙下,吕有良显得那么矮小、落寞,白净的脸上有了淡淡须茬,两眼底青黑,似乎还有些醉意。与周遭年久失修,斑驳了的红墙相比,似乎更落魄些。
“娘子,莫走。”见初尘要走,吕有良带着颤音唤道。
许久未听到这般称呼,初尘心头一颤,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若是立时便没了触动,那是不可能的。猫狗盆栽处久了都有感情,何况一个大活人,作为自己曾经所依靠的男人,初尘还是有些慌乱的。
“娘子,你过得可好?”吕有良问完这句话,只觉得讽刺无比。如今吕家成了全宝应的笑柄,自己乡试又未中,银子被骗光只剩一处宅子,多病暴躁的寡母和似是而非的儿子,自己这般光景,还有谁比自己更惨?
“你我已无瓜葛,娘子这称呼,不可再叫了。”初尘淡淡说。
“是,我没资格叫了,我往昔那般待你,你恨我吧?”吕有良眼里浮了晶莹,小心问道。
“我以为会恨你,但今日相见,我忽地不恨了。过往种种,皆是缘,既然缘尽不必多求。你如何待我,皆为你本心,我在你心里不值得珍贵,在我爹我祖母心里值得珍贵就成了。”初尘依旧淡淡的模样。
“母亲病重,吵着要来上香,我瞅着她似时日无多了,怕也是最后的想头。我带了她来,你能看看她吗?”吕有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鼓起勇气问道。
“不必了吧,天下陌生人多得是,我不能挨个瞧看。既然得了病,就尽早寻了大夫瞧看,我不懂医理看了也是无用。”初尘说完还要走,又被吕有良叫住。
“你还在怪她?”吕有良抬眼看去,她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吗?他还能说动她吗?
“我不该恨她吗?我不该恨你们吗?”初尘只觉得吕有良这句话无聊得紧,叫人听了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