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第二道门后面的那个家伙给弄倒之后,将他的身体小心了拖出门外来,让张励耘在这儿看着,把持着铁门,随时将其关闭,而后混入里面,瞧见这儿是很大的一个厅堂,里面充斥着浑浊的空气,左边的角落有发电机低沉的轰鸣声,正前方处有一条长道,长道两旁都是一格一格的房间,尽头便是那个日本人赤松蟒躲入的三防间,在右边,则有一条长桌,好几个人趴在上面打着瞌睡。
长道尽头,总共有三个人,正在用气焊切割,对着那厚重的门进行最后的努力,不时传来兴奋的呼声,显然是已然快要完成了目标。
我的目光在这防空洞中巡视着,不是鹰,而是用余光扫量,希望能够找到此间主事的锦毛鼠俞头,也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策划和执行人。
在此之前,我已经听陈子豪谈及过这个名字颇为奇怪的男人面貌,简单来讲,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时候的俞头并不愧对于锦毛鼠这么一个外号,他是有名的美男子,一双邪魅的眼睛和微微翘起的嘴角,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性,苍天鼠的妹妹丁欢愿意为了他,而将自己的亲哥哥加姘头丁波弄得这般惨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锦毛鼠并非只有丁欢这么一个红颜知己,生性淫邪的他是个花间浪子,这一辈子,不知道跟多少女人滚过床单,这般阳气亏损,所以脸色也异于常人的惨白。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有在这里面找到有可能是锦毛鼠的身影,原先对门房呼来唤去的那个男人,却是一个满身肥肉的家伙,正撅着屁股在长道尽头督促手下人进行气焊呢,我拿他跟陈子豪先前的描述对比了一下,才晓得他是锦毛鼠的头马大只佬。铁门未破,赤松蟒便没有什么危险,我自然也不愿意上前,与这一众老鼠会的骨干精英硬拼,于是缩回了门口这边的方桌,蜷缩着身子,继续假寐装睡。
如此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那负责场面的大只佬却背着手,朝着右边的长桌这儿走来。
他走到跟前,敲了敲长桌,朝着那些睡得正香的汉子喊道:”都醒了,都醒了,再有一点点,那铁门就给弄开了,你们都起来,打起精神,我可跟你们说了,这个小日本可不是什么寻常角色,伊势神宫的赤松家族,有没有,他是太子爷!日本人在南非全部的种植园,有他们家一半的股份,家传深厚,真干起来,你们可都得留神一点--那个谁,短狗在你手上?”
短狗就是手枪的黑话,我眯眼敲过去,只见一个削瘦的男人举了举手,冷冷地笑道:”管他什么爷,真的不合作,老子一枪崩了!”
大只佬听得不爽了,挥挥手道:”喂,新来的,你以为有一身好枪法,就可以制霸一切?收起你那份骄傲,给我乖乖地低头做人,好好表现,晓得不?我靠,要不是看在你是小刘的远房堂哥,你以为我们真的稀罕要你这个老劳改油子啊?”
气氛有点僵,男人旁边有一个矮个儿男子上前来打圆场:”大佬,别介意,我这兄弟以前在南疆战场上面,也是杀过好多越南鬼子的,手上沾血,难免有些桀骜不驯。他就是这个倔强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在转业之后得罪了领导,一气之下将人家给崩了,流落至此。他枪法好,指哪打哪,一会儿那小日本要是真闹起来,绝对是一把好手!”
矮个儿侃侃而谈,大只佬这才消了点火,接过矮个儿递过来的香烟点上,深吸一口,这才说道:”新人想出头,我也晓得,不过多少也要懂得尊重前辈,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行了,都准备一下,做事了。”
他转头朝着我这边走来,而这时我却是已经瞧清楚了那个依旧僵冷着脸的汉子,瞧见他脸上那一道疤,记忆顿时就翻腾而起,一幕一幕地浮现眼前。
贱男春!
这个落魄的疤脸汉子,可不就是当初在巫山后备学校和我一同受训的刘春么,他可是38军转过来的储备干部,部队大院子弟,老头子都是正当年的山老虎,在宗教局和南疆战场上面渡过金,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落魄到了这又闷又黑的防空洞里面来,跟一帮盗墓翻土的家伙为伍呢?
难道就如那矮子所说的,他真的犯了人命案?
然而此时我已经来不及思量了,因为大只佬已经快步走向了我这儿,口中囔囔道:”老蛋,你他娘的就知道睡睡睡,外面什么情况,钻山鼠的人来了没有,那两个家伙,不会也在睡觉吧?我跟你说啊,白云观虽说观主不在,但也不是睡着的老虎,现在外面说不定风声鹤唳了呢,凡事都得小心一点,尤其是……等等,你是谁?”
我刚才仓促,也就只有将这门卫的一副脱下来披上了,趴在桌子上,隔得远了,也没有人能够瞧得出什么来,然而一走近前,便立刻露了馅。
大只佬发现情况不对,上前来抓我,然而这时我却已然暴起,滑步而上,手朝着那大只佬的胳膊搭了过去。这是一个满身肥肉的大汉,与我一般高,身子却比我宽了两三倍有余,我抓在了他大衣的棉袖上面,猛然一拉,那人却是将背脊一绷紧,身子一沉,竟然生生扛住了我的控制。我先前一路摸来,遇到的对手莫不是一个照面就擒下,此刻一上手,却也晓得厉害,此人既然是锦毛鼠的头马,自然也是有一点儿底气的。
大只佬扎紧马步,抵住了我的这一击,口中高声提醒道:”点子扎手,诸位手足,快来助我!”
这一交手,他却也晓得了我厉害,的确是有着猛龙过江的态势,心中也有些慌,一边猛力进攻,一边朝着身后退开,我瞧见他也是十分有威望,一声喊叫,右边那几个人便呼喊着冲了过来,而在长道尽头那边的弄气焊的汉子也停下了手,朝着这边望来。我并没有想要独闯龙潭的想法和表现欲,然而事到临头,我却也没有太多的退却,抽身而上,将这粗壮的大只佬给死死钉住,缠斗不休。
之所以跟这家伙纠缠不休,倒不是我特别恨他,而是有些畏惧不远处的贱男春,那个家伙可是在南疆战场上面实打实地杀过人,见过血,手稳得很,倘若我不与此间地位极高的大只佬斗得难分难解,他一枪过来,子弹无眼,我今天说不定就得栽在这里了。
大只佬作为老鼠会高层头马,的确有着非凡的手段,然而这都只是相对的,我若是寻常还好,一旦是拼了命,他便有些应付不来了,还没等到右边这些援兵来袭,胸口便被我猛力拍了一掌。
轰!
我使了狠,掌力之中自然带了掌心雷的劲道,此法对于阴邪之物,最是奏效,不过并不是说对于人就没有什么作用,这一掌下去,大只佬胸口的衣物在骤然之间,就变成一片焦黑,雷意凛然,而他也是浑身一僵,朝着后面倒去。
我一击得手,也不敢骄傲,伸手一拉,将这三百多斤的好肉给揽在了面前,让自己的身子藏在了大只佬的身后,接着高声喊道:”别过来,谁过来,我捅死他!”
此时我的右手之上已经拿出了辟邪小剑,锋寒的剑刃顶在了这胖子的脖子上面,一边后移,一边打量前方,瞧见右边四人果然投鼠忌器,不再上前,而贱男春却是已经从腰间掏出了手枪,采用军中标准的站姿射击,朝着我瞄准过来。一切发生得都是那么的突然,没有人想到趴在门口睡觉的这个门卫早已偷天换日,变成了别人,而我在片刻之间,又将锦毛鼠的头马控制住,一时间有些慌神。
不过慌乱也只是暂时的,几秒钟之后,长道旁边的一扇门被推开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走了出来,带着尽头的那几个家伙走上前来,神色不善地质询道:”是何方的朋友,竟然摸到了我们老鼠会的地洞里面来了?报上名来!”
这个男人三十来岁,国字脸,脸色略有些发白,大冷天就披着一汗衫,敞开的胸口上面还有许多汗水,我瞄了一下他,又瞧向了他出来的门口那儿,有一个丰盈的美娇娘,便晓得他应该就是此间的主导者,锦毛鼠俞头了。
来了正主,我也不慌不忙,一边将自己给小心地藏在大只佬身后,一边寒声说道:”刀枪无眼,拿着短狗的那个兄弟,麻烦将弹夹取下,将短狗给我拆成碎片,谢谢。”
我稍微地露出了一点儿头来,瞧见贱男春虽说脸上波澜不惊,但是眼中却露出了惊骇之色,晓得他应该是听出了我的声音来。
这个孤身闯入、胆大包天的过江猛龙,却是当年的陈二蛋,曾经将他撵出十里地的那个恶魔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