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苑休也知道,于是将包袱拾起便要离开。
在他跨出门扉时,忽然听见花浮问了句:“你的时日不多了,你……怕死吗?”
沈苑休身形一顿,摇了摇头。
“为什么?”花浮又问。
沈苑休抬头看向天边又大又圆的月亮,给了花浮一个意外的答案。
“因为……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花浮一愣,继而苦涩的笑了起来。
“我也死过啊,我死过七回八回九回了……可越是死得多,反而越不想死,也不敢死了。”
沈苑休狐疑地转过头。
花浮回视过去,好奇道:“你连死都不怕,那你时时刻刻都是恐惧的脸,是在害怕什么?”
沈苑休沉吟了一会儿才整了整面色,说:“我怕等待。”
“等待?”
沈苑休颔首:“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最可怖的,又或是明明有过一丝活着的希望,结果到最后却还是一场空。”
花浮似有所感,半晌也跟着点头。
“对,等待……最为可怖,死也倒罢了,最怕等到天荒地老,结果……却生不如死。”
花浮说完自己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沈苑休不明所以,却也未有多言,只悄悄地走出去,为他带上了门。
花浮自己笑累了,往床上一倒,长长出了口气。
闭上眼,耳边又飘过方才有人说过的话,温柔的,悲凉的,前前后后交错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真谁假,亦或者,全是假的。
有我在,我会护你周全……
等待……最为可怖。
……
在那阴冷的祠堂待了一晚,身娇体弱的小少年还是没撑住病倒了,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反复做着自己赶不上送连棠上京的噩梦,待到再醒来看见桌案上摆放的文房四宝还在,这才松下口气。
这是自个儿送连棠的东西,他说过,没有一道带上他是不会走的。
湿冷的衣裳还黏附在身,往日屋里伺候的小厮也不见踪影,想必也该是被遣散回家了,可是自己病了,连姐姐和父母都不在一旁照顾就有些奇怪了。
顾不得虚弱,小少年径自撑起身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路上好容易遇上了还没走的管家,一问起得知父母都在偏厅,小少年刚要放心,却见管家神情恍惚,显然有事相瞒。
小少年心头一跳,抬腿就要朝那里走,谁知却被管家挡住了去路。
“连棠呢?!他是不是和爹娘在一块儿,我要去找他!”
管家不允:“少爷,老爷夫人是为你好,你赶紧回屋好好休息吧,莫要乱跑了。”
小少年却不依,隐隐已是觉出了什么。
“什么叫为我好?连棠对我最好,他们是不是用我把他骗去了?为什么要这样?!他们为我好就不该困住他,他要上京的,他还要为我们常家出人头地呢!”
管家拽他不住也有些气了:“我们常府几代荣华,若不是收留了他这个丧门星,哪里会败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还要克死你呐小少爷,有他没你,老爷夫人也是为大局所想!”
小少年一听这话更是如遭雷击,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老管家推开,急急忙忙就朝偏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