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本是普通的农户,若非出了谢孟冬这位指挥使,恐怕时至今日都还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与其他的人家并没有任何不同。
但出人意料的是,连着两位指挥使都姓谢,手中握有极大的权柄,谢氏一族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老宅反复修建了数次,虽称不上华贵,着也威严赫赫,令人赞叹。
谢家的族长估摸着五十上下,头发花白,脸上满是褶子,一双吊梢眼蕴着丝丝怒意,狠狠拍了下桌面,斥道,“谢崇小儿当真好大的胆子,娶了个二嫁妇不算,新婚次日竟敢不来祠堂,我他是要反了天”
族长与谢崇的父亲谢庸是亲兄弟,按辈份来说,谢崇应管他叫伯父,只可惜小儿狂妄,以为成了正三品的指挥使就能耐了,竟不将宗族放在眼里,简直是不孝不悌
“族长言之有理,谢崇不守族规,按理而言,是应该给他施家法的,但他身为朝廷命官,想惩治怕是不易。”谢老四道。
“那周氏不清不白,也没有入祠堂祭拜,根本不算谢家妇,若有机会的话,想办法将周氏休弃,省得丢了谢家的颜面,让人平白笑话。”族长伸手捋着胡须开口。
闻得此言,堂屋里坐着的人纷纷附和,显然是觉得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完全不配踏入谢家大门。
本家的人到底是何想法,周清一概不知。北镇抚司事务繁忙,即使税银失窃案告一段落,谢崇依旧不得闲,陪她回门将铮儿接回来后,次日他便去了诏狱当值。
眼见男人离开家门,周清虽有些不舍,但仍松了一口气。这几天谢崇好似换了个人似的,恨不得日夜贴在她身上,令她万分疲惫,就连回门时精神也不算太好。昨晚她委婉的提了一嘴,岂料这人满脸委屈,振振有词的反驳,说什么刚开了荤的男子都这样,得吃上几年才能稍有缓解。
她对这个借口嗤之以鼻,倒也懒得戳破谢崇的谎言。
今天周清早早便起身了,只因昨日昭禾送了帖子,约她上街逛逛。刘百户驾车往云梦里赶去,等到了地方后,素白小手刚一掀开帘子,她便愣住了。
云梦里的店门不小,修缮的十分精致,此刻门口停了许多马车,几乎将正街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先前不是给云梦里送了一批竹香吗那种香料十分特别,香气虽有些浅淡,但存留的时间却长,有不少女客都上了这股味儿,特地来到绸缎庄中采买,郡主瞧着生意好,便用竹香熏制了衣裳,许多贵女抢破了头也想买上一件,只可惜供不应求。”刘百户不愧是镇抚司的人,消息灵通极了。
周清挑了挑眉,怪不得上回昭禾给的银子多了,原来是将竹香用出了花样。衣裳做工繁复,不止要上等的好料子,还需要技艺娴熟的绣娘,一件裙衫比几百条绣帕都要值钱,当真不错。
“我也挤不进去,便停在此处吧,慢慢走到绸缎庄也无妨。”
说罢她提着裙摆下了马车,到不少衣着华贵的女子涌入云梦里,柜前的小丫鬟忙的满头大汗,都没到周清,好在她来这里的次数多了,熟门熟路进到了昭禾所在的雅间儿。
听到动静,昭禾笑意盈盈将房门打开,嘴里咕哝着,“千盼万盼,可算把你给盼来了。”边说着,她边拉着女人柔软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
周清本就生的艳丽无比,先前大抵是受了太多苦的原因,眉眼处总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郁气,显得十分柔弱,令人心疼极了。但今日一见,那股郁气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让这朵娇花被滋润的比蜜糖还要甜美。
昭禾身量偏高,低着头便能到脖颈处星星点点的红痕,她捂着嘴咯咯直笑,“来大食水功效非凡。”
面对昭禾的调侃,周清面颊微微泛红,冲着楼下努努嘴,问,“就算郡主用竹香熏制衣裳,也不至引来这么多的客人。”
雁回端着茶上来,昭禾喝了一口,不急不缓道,“清儿,你实在太小瞧自己的本事了,大周香之人本就不在少数,平头百姓碍于家境,懂香的可能不多,但士人中好风雅的可不在少数,男子们喜欢这股不落凡俗清新馥郁的味儿;女眷们既新奇,也比较,对于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来说,别人有的,她们一定要有,怎能被人超了去这一来二去的,云梦里生意便好了许多。”
说实话,周家香铺虽然经营了几十年,但父女俩都不算精明,店里卖的只是调配好的香料,积攒下来的也是那些老客,并没有太多的新血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