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帝王心海底针啊,伴君如伴虎,他们实在摸不透天子这是什么新花样。
他们一直低头认真用膳,戚慎夹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打量起众人。
司马高远的夫人为高远夹了一块肉,高远并未吃,也不曾给夫人夹菜。
那准夫穆如仁宽袖扶倒了酒杯,惊慌朝殿上瞧来,对上戚慎眸子,忙慌张擦案。其夫人用手帕为他擦拭袖摆,他甩开,似是低低训责了一句。
又见少宰关翰之的夫人不小心掉了几粒糕点碎屑,惹来关翰之说了一句话,夫人便放下了糕点,不敢再进食。
戚慎皱起眉,心头已有不悦。
满座臣子,唯有顾平鱼会回敬为夫人夹菜,又还剥桔。
戚慎将白玉碗搁在案上,很重的一声,惊得坐下之人都停了筷子,规矩端坐,不再碰菜。
关翰之的夫人周氏撒手慢,放下筷子时那一粒花生从案上蹦跳到殿中央,吓得不知所措,求助似的望着关翰之。
关翰之低低呵斥了一句:“不知礼数!”
周氏惊慌起身,朝戚慎下跪道:“臣妇御前失仪,求王上责罚。”
关翰之起身朝戚慎请罪:“都怪贱内无礼,臣回府定当……”
“你夫人所犯何罪?”
关翰之忙道:“贱内不尊礼节,在圣颜面前有辱斯文,她学识不佳,偏爱贪吃一口,臣回府定当严惩贱内,免得……”
“多吃了一粒花生米就要回府罚她?”戚慎鼻中哼出声冷笑,“你的夫人为你生了几胎?”
关翰之摸不清戚慎的心思,忐忑回道:“贱内为臣生了五胎,四男一女……”
“夫人为你生了五胎,你还怪她御前失仪,到底是失了寡人的颜面,还是爱卿的颜面?”
关翰之惶恐跪下,已知戚慎是发怒的趋势。
戚慎:“继续吃,你们夫人如何为你们夹菜,也如何回敬你们夫人。”
殿中画风骤变,各官员都为其夫人夹菜,关翰之更是跪在夫人跟前一边倒茶一边夹菜。
戚慎看得扫兴,拂袖离开了长乐殿。
无怪景辛会怨他,他如今站在此般立场,才瞧出这些个家眷的不幸。好在不是人人都像她那般胆大包天敢逃跑。
他竟养了一群这样的废物,连他都知道给景辛喂饭,这群人还敢说他残暴,真是荒谬。
入夜,戚慎还是无法入睡。
从龙床上起身,他想去棠翠宫睡,刚出殿门便听到了戚容嘉在哭。
戚慎入殿哄儿子,又见小婴儿是尿湿了尿布,叫来乳娘伺候,偏偏儿子今晚又只认他。
他耐着性子学,总算为儿子换好了尿布。
一路穿过夜风来到棠翠宫,他拂起寝宫门口的珠帘,渴望出现的是她的脸。
可入目仍是一片漆黑的夜,还有一室寒凉入骨的冷。
他来到书房。
望着那张贵妃榻,想起第一次他在这里险些要了她。
画架空空,戚慎来到书架前。
上头有许多话本,也有许多讲绘画的书籍,有些书中还有景辛圈起来的重点。他一本本翻开,忽然有一页纸飘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