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占甚便宜?”韦玉絜愈不明白。
崔悦闻言心头一沉,面前人还未生养过,自然不知其中事。且生养是她夫妻二人的忌讳,自己实在不该失言。
“我玩笑的。”崔悦转过话头,同她聊起旁的。
她说,“我们许久没聚了。”
她说,“自你出嫁起的!堂兄再好,你也分点时间给姊妹啊。”
她又捏她面颊,“我这下得喂阿郎被缠住了,你得多多回来与我解闷!”
韦玉絜没在意她说的其他话,只听了最后一句,遂问道,“你喂他,身子不累吗?”
论起这厢,崔悦便甚有心得。
她道,“累是会累些,但习惯了也成。安安也是我自个喂到周岁方断的。主要还是为母者身子要好,体质强厚,如此身体根基好,奶水也足些,喂养期间也熬的住。”
“我记得阿嫂幼时身子不大好。”
崔悦养在伯父家,虽说也是主子,但无父无母的孤女,原也无人在意。加之主母轻慢,于是稍有些资格的老奴管事都可以对她指指点点,克扣月例饮食,身边两个十来岁的婢女跟着她受尽委屈。
本就失了双亲,便更不忍照顾自己的人再被欺负,只是年幼早熟却不知隐忍,性子又生来刚直,只当刁奴欺主跑去告诉伯母,却不知那才是始作俑者。见伯母不理,便又寻伯父告状。伯父不管后院的事,听她说多了只觉厌烦,偶在妻面前提起,便闹出一顿不愉快,于是她的日子便更难过。之后慢慢地沉默下来,只同两个侍女在屋中打璎珞,纳鞋底,然后偷偷拿到外头去换些过冬的炭火、棉麻。如此往复,四五岁的小姑娘被磋磨的瘦弱不堪,只余一双杏眼依旧湛亮,淌出两分清澈与拼劲。
直到崔慎一家将她接走,紧接着又被韦渊清带回,才算拨云见日。
“可不是吗,那会我一直矮你大半个头,你哥成日嫌弃我,肤不如你白皙,不似你黑亮,貌更是比不了你三分,教我读书更是耗他命一般,还动不动就风寒热……”
崔悦这般说着,却是眉眼璨然,颊生芙蓉,明明是产后尚虚的身子,人却笼了层光晕般让人眼前一亮。
韦玉絜甚至觉得有些刺眼。
因为她晓得,韦渊清说归说,做归做,完全两幅姿态。
他是按着胞妹的吃穿用度安排崔悦在府中的生活。他与管事说,一切照着三姑娘的来。甚至第一年中,他跑去小慈安寺的两回都是为了崔悦。
一回问韦玉絜,玄武长街上是“云想容”家的玉颜粉好,还是“花玉茹”家的好?
一回是问,苍梧长街那些给人保养青丝的手艺人,哪位技艺最佳?
除此之外,他还将御赐的文房四宝送给崔悦,拉着她一同听自己父亲讲课;崔悦生病喝药,他有时喂她一颗蜜饯,有时蜜饯都压不住苦味就陪着她一起喝,美其名曰同甘共苦。他甚至帮着她入仕,让她成为了百年来头一个女仵作。如今,崔悦已经是大理寺正六品功曹,享朝廷俸禄。
这些,崔悦不止一次与她讲起。
说时,感激不尽,情意满怀,只略带一丝遗憾。
“就是我来那年,你却离府了,不然我们在一起,亲亲热热的便更好了!”
反正是择人养蛊,杀人放火,吃苦又肮脏的事,崔悦成日围着尸体,分明比自己合适多了。韦玉絜低头看自己一双手,嘴角勾着笑。
心道,阿母真是有病,哪有让自个女儿干这事的!
“玉儿!”
“玉儿——”
崔悦见她久不说话,唤她也不应声,只呆呆垂着眼睑,不由蹙眉拍了拍她肩头。
“臂膀有些麻。”韦玉絜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