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程顿了顿,轻声道“父亲,这些年死的盐商,都是死在盐院衙门手里。可是如今盐院衙门就要取缔了,最高监察之权转回金陵,那么扬州府就会担负起监管盐商的差事,到那时,兵房便是直接负责缉拿私盐的盐丁。儿子身为府衙兵房经承,管着这一方父亲大人,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冯家。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
冯健在家务事上本就不耐烦,想了想,觉得似乎言之有理,不过他也不会轻易动摇,摆手道“此事之后再议,现在先去梅园。”
冯健先一步上了马车后,其幼子冯佐悄声问冯程道“大哥,听这意思,往后我冯家就要威风起来了”
冯程对这个不成器的庶弟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教训道“在外面,不可掉了我冯家的体面。”
冯佐嘿的一笑,眉眼间满是跳脱之色,拍着胸口保证道“大哥你就放心罢,我绝不丢了咱冯家的脸”
扬州城西,梅园。
今日,原本应当是梅家大喜之日。
老夫人七十大寿,又逢盐院衙门里传出林如海熬过死劫的喜讯。
要知道,虽然梅氏女只是在盐院衙门里做妾室,可在林如海三个妾室中,梅姨娘最得宠,甚至帮林如海管着内宅诸事。
林如海发妻早亡,一直未曾续弦,这梅姨娘就相当于盐院衙门的女主人。
梅家岂能不跟着沾光
然而,本是双喜临门之日,却意外的蒙上了层别样的气氛
“听说了么,新任两江总督三四天前就到了金陵,一直微服私访来着。”
“哟你也听说了那你可听说,咱们扬州府的盐院衙门就要裁撤了,都归两江总督府去管”
“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金陵到咱们扬州坐船也不过一天的路,要是骑快马,半天就到了。昨儿下午,新任两江总督半山公韩彬就请了圣旨大印,在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的陪同下,正两江总督位,传了天子旨意。消息灵通的,今儿天没亮就接到信儿了”
“哎哟那咱扬州府的盐院衙门怎么办”
“你耳朵塞驴毛了没听刚才说么,这盐院衙门就要裁撤了”
“哎呀,若是如此,扬州府的天可要变了。这梅家怕就没从前那么生发了吧”
“这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今儿总还能过得去不是盐院衙门还在呢,姓林的也没死,只日后吧。还有一桩有趣的事呢,听说昨儿个冯家假子和盐院衙门出来的林家人对上了,昨儿冯家家主亲自在天海阁包场赔罪,嘿,若盐院衙门果真要裁撤了,冯家反而要发达了,就不知他家会不会找回场子来。”
“盐院衙门就算要裁撤,那位林大人多半也要回京城高升去,冯家找个屁的场子。”
“说你蠢你还不认,林家是要走,可梅家走得了吗之前梅家仗着盐院衙门,稳坐扬州府本地大户第一把交椅,冯家第二,徐家第三。这往后呢瞧着吧,好戏多着呢”
扬州各家先一步过来送礼造册的门人汇聚在梅园外,七嘴八舌的卖弄着已经开始乱传开来的消息。
而梅家内宅里,也因这些杂乱的谣言消息,产生起一阵动荡来。
梅庆堂上,梅家家主梅珣面色凝重,外面那些门子长随们能想到的事,他如何想不到
他所忧者,还不止一个冯家。
冯家再了不得,也不过是扬州府衙下六房里的一个经承,梅家自有功名人在,况且,梅家远在京城的二房,甚至还出了一位翰林,又岂是一个冯家能搬倒的
只一个冯家不要紧,可是扬州城里等林如海倒台再狠踩一脚的人却不知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