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是容易犯困的时间,尤其是冬日,和熙的阳光将大片明亮色抛洒进屋,温暖和舒适使人昏昏欲睡,李林甫却没有因为年纪渐长而犯困,相反,他的思路缜密,勾画着一个天衣无缝的计谋。
李清走了已经一个时辰,但李林甫的目光还没有从他身上移开,或许这应是李清的荣幸,能被李林甫如此重视而算计的,实在没有几人。
太子党一倒,将是朝廷的一次大洗牌,韦坚的刑部尚书、张筠的户部尚书、席豫的礼部尚书;
其他各台省、卿监更是不计其数,河西、陇右两大节度使、将来还有朔方、河东,甚至剑南节度使都要换人,同时,一批新人将被提拔,这里面必然会形成一股新的势力与自己抗衡,这是想都不用想之事。
李林甫微闭双眼,脑海里仿佛走马灯一般,将可能威胁自己之人一一过滤,韦见素、裴冕、崔涣。。。。。。这些虽都是后起之秀,能力、才华皆上佳,但大都是世家弟子,彼此牵连极深,李隆基用他们必然会慎之又慎,最后,李林甫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新兴外戚杨家的代表杨国忠,另一个便是屡出风头的边将李清,这两人相似之处颇多,比如皆是来自剑南,都由同一个人推荐,都不是科举出身,进阶的速度都是极快,而且,两人颇有渊源。
显然,李隆基就是在挑选他们其中一人来组建新的派系,与自己抗衡,而从这次李隆基选李清而不是杨国忠来做户部侍郎,由此可以推断,李清胜出的可能性极大。
“不行!此人太危险,绝不能让他上位。”
李林甫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是杨国忠容易控制,在这一瞬间,李林甫定下了自己的步调,既然只能二选一,那就选杨国忠好了,此人既无能力、又贪吝好色,当李隆基无人可用之时,也就不得不倚重自己,李林甫得意地笑了,杨国忠的利益当然要他自己去争取,自己不过在后面稍梢推一把力而已。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长在外面低声道:“相国,人已经带到。”
“叫他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面色苍白、蜂腰细背的男子,正是前年进士科状元赵岳,他本是李适之的得意门生,后投奔李林甫,混得春风得意、一路高升,现为秘书郎,虽还是六品小官,但已经是同科中出类拔萃之人,他追求李惊雁不得,颇为受挫,消沉了几个月,刚刚恢复过来。
“相国,属下应召而来。”
赵岳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跨进相国书房,实在是受宠若惊,他两腿发抖、腰一软,扶着椅背便要给李林甫跪下,李林甫心中冷哼一声,此人学识、诗文样样好,就是没有骨气,不过他的计划正需要这么一个人。
“不必下跪,你站着,我有话吩咐你。”
“是!是!”赵岳就靠在椅子边,斜望着坐垫,却不敢坐下。
李林甫瞅了他一眼,半晌才慢慢道:“听说杨国忠请你喝过酒,可是真?”
赵岳吓得一激灵,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他颤抖着声音道:“杨国忠想请属下教他公子诗文,才请属下吃饭,属下、属下并没有答应。”
李林甫微微一笑,和颜悦色道:“你是状元之才,做他公子的师傅并不为过,这是好事,为何要拒绝?”
赵岳更为慌乱,结结巴巴道:“属下忠心于相国,天、天日可鉴!”
李林甫仰天呵呵一笑,笑容更加和蔼,他手一摆,语气温和道:“坐下说话吧!”
赵岳半个屁股擦着椅子边坐下,忽然,李林甫咳嗽一声,又将他惊得跳了起来,背上已经湿透。
“杨国忠没有功名、也没有什么学识,确实是很需要一个象你这样的心腹,今天是正月初二,晚上你就去给杨国忠拜个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相国的意思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怎么会不明白,李林甫是要让自己去向杨国忠效忠,做他的卧底,他心中转了一千个念头,不想答应,却不敢,想答应,心中又不甘。
他的心思被李林甫一眼看透,淡淡笑道:“好好替我做事,等开春后我就升你为吏部员外郎。”
赵岳大喜,虽然吏部员外郎只比他现在的职务高两级,但实权却不可同日而语,他‘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他喜极而泣道:“感谢相国栽培,属下愿为相国肝脑涂地!”
“你只要听话,我还会提升你,但你若敢三心二意。”
李林甫眼一瞪,双目精光射出,冷森森道:“那时你就会觉得,能去戍边都已是件幸运之事。”
“是!属下半点也不敢欺瞒相国。”
“那好!我便交你第一件事,你这两天找个机会暗示杨国忠,就说皇上准备用李清做户部侍郎,记住,这只是谣传,没有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