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亲王略显不安地抬眼偷觑他一下,边行礼边道:“是,臣这就告退。”赶紧小步退了出去。夫君扫了眼剩下的侍卫和宫女,吩咐道:“你们也下去罢。”“是,陛下。”众人纷纷应声退去,最后的姑娘还自觉地带上了门。他往后靠了靠,身体松懈下来,静了会儿,尽管疲惫却依然明亮锐利的目光看着虚空中,“你是故意的?”……不,我只是一时手滑。我为什么手滑,当然是因为气昏了头。你说我为了他而生气?——我哪次生气不是因为他?!(怒翻白眼)但我并不是担心他。不,也不能说全不是,毕竟他要是死了,我那苦命的儿子就没了亲爹,两岁的孩子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里,还不是分分钟就被那些豺狼虎豹给叼了。我如此气不打一处来,关键还是这货逞强逞到死的毛病,明明不是鬼不是神,还非把自己不当人看,这自我感觉,也未免太过良好了点。本来,他要怎么折腾是他的事,玩死了也跟我没关系,但如上所说,他毕竟是大朝举国上下地位最高的男人,有他这庇护伞我儿子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地茁壮成长,我怎么能眼看着他把自己给玩死了。大概是我很久没弄出什么动静,他或许以为我走了,仰头更往后靠了些,双眼慢慢阖上。我看见他眉头紧蹙,额角有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我冷冷一笑。痛得厉害?不经意就用灯烛在台面上的影子写了出来。烛光晃动几下,他倏尔若有所觉似的睁开眼,瞥向那几个字。“我没事。”他轻喘一下,状似若无其事地说,却难掩苍白面容。这样也能叫没事?“陛下,劝您还是赶紧休息一下,传个太医来看看的好。”“说了我没事。”他不耐烦道。“陛下,您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再打碎一个茶盏,效果是一样的。”这时候人家冲进来,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才真叫伤颜面,“您看您是自己来,还是我替您帮一把手?”他几乎有点咬牙地看着那行字,默了默,略显恼怒道:“我怎么样,与你有何相关?”我一时有点哽住,是与我无关。但我总不能跟他说,你是我儿子他亲爹吧?想了想,写道:“跟我没关系。只是我做鬼做了这么多年,独自四处游荡,好生无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有机会能捉弄一下尊贵的皇帝陛下,看看您的丑态,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有趣的么?”这其实是我的心声。尽管我做鬼事实上也没做多少天。“……”他忽然自嘲似的轻笑一声,眼神有些落寞,“我的丑态,你还没看够么?”他这样子,不知怎的,让我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酸酸涩涩的。说是这么说,但我从没觉得他有什么时候是能称之为“丑”的,即便是与他那些宠妃做那种事时,我虽然厌恶,可平心而论,不仅不难看,视觉效果还相当的……啧,就不多描述了。不过我只是下意识地写了两个字:“没有。”“……”我真的很不明白,面子这种东西,对男人究竟有什么卵用?不能吃不能喝,还非看得比性命还重要。“陛下,您是能忍着,能在所有人面前维持一个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样子,但是他们看不到,我看得到。您觉得,我要是把您这些个情况告诉云国那个什么威武将军,会不会更有趣一些?”他的目光骤然锋利了些许,“……你一直都在?”“在。”“……”“还有刚才你们讨论的那些,我也尽可以都告诉他,看看他会有些什么反应?”他的手下意识往台上的烛影伸去,却只是徒劳。眉心微微蹙起,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我的话让他产生了动摇。“……方才德亲王刚走,他的亲信必定还未离开,如果被他知道,势必……”像是终于妥协,他有些艰难地低声道。“你要是还不让太医来看,说不定他得到的消息就是你的死讯了。”我没等他说完,就毫不客气地当面怼他。他微垂着头瞥了一眼,居然也没生气,反而淡淡笑了一声。似乎也再难坚持下去,他有些困难地坐直些身子,略提高了声音道,“李公公。”下套李公公多机敏的人,尽管夫君是沉着声音轻喊了一声,他那双耳朵却是时刻听候着,闻声立即推门进来,看到夫君的样子,心里也有了几分数。夫君低声吩咐几句,大意是让他独自带太医过来,不要惊动别人。另外,再准备些清淡的食物来。李公公听了吩咐,便很快躬着身子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