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不到一个时辰,自己就要出嫁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这样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妻子。她无法得知未来的生活会是怎样,可是身为岑家的女儿一天,她就会身在其中一天。
没想到她岑瑰云这么容易妥协,这么容易认命,没想到她会把自己这样交待出去的。可是,至少父母是欣喜的,岑家是安稳的。至于她自己,好像没那么重要。只要他们平安,那就好了。
瑰云已经安静的坐着,一动不动。喜娘告诉她一切妥当,只需要新郎来迎人了。此刻她心中还牵挂着一人。她在心中默默念到,姐姐,你还好吗?
若是她此刻大声叫出来,或许一层楼之隔的素楝会听到。
而楼上的素楝,在喜庆时刻到来之前,在喧哗之中找到了一份宁静——难得有时间静下来思考。
从桃帖居的事件,到赵家小院的失火,从珠珠的失踪到大熊的消失,从刘阿婆出现又消失,原来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她现在很担心大熊和张爷爷,还有从那日分别就未再见面的妹妹瑰云,她这个姐姐实在是太失败了……还有虞槿,此刻的他还在海上傻傻的等待吗?不知道海风大不大,夜风冷不冷?
吴菡给她披上一件外袍,已经入秋,这夜很凉。
“素楝妹妹,你在想什么?”她已经换好衣衫,一改往日淡妆,浓妆之下,美艳照人。
就算是在此并不那么喜悦的喜日,素楝也不得不惊叹她的美丽。
“在想,大家最终会怎么样。”她如实回答。她没有撒谎,她的确在想,今夜一过,大家都会怎么样?眼前美丽的女子,会成为妖界丹粟王的王妃吗?而她呢?是不是要消散在这世间?如果是那样,至少自己可以化作一缕清风,自由自在,浪迹天涯。
“大家都会好好的。”吴菡笑着回答。这一笑,稍显昏暗的房间仿佛都亮了,这一笑,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那濯濯清莲仿佛变成了荣华牡丹——若问仙子居何处,红影秋荷露华浓。
素楝看着这样鲜活的美丽,只想她永远这样。这一刻,她希望吴菡能放下过去,就算是嫁给华琮,也要一直这样美丽绽放,直到自然老去。
兰牙步履沉重,踏入饕餮楼十层之时,意外的看到了一身红衣的绿盈。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心里却想还是白衣更适合她。要是在雪原,成婚的双方都会穿上雪一般的颜色,在雪山的见证下,永结秦晋之好。可是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也只能入乡随俗。可是,红衣的她也足够美丽,配得上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
他走近,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欣喜的伸出手便要拥抱,绿盈却并不像往常一样躲开,任由他紧紧地将自己搂在怀中。不挣扎,不反抗。没有笑容,也没有怒气。
可是兰牙却十分高兴,对于他来说,她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他都已经做好准备,接受绿盈逃走的事实。
可是,她终归是出现了。兰牙看看时间,自己该到饕山集合了。三个新郎要在壶心夫人面前行礼,接受御赐诏书,再来此迎接新娘。
他看着绿盈,这声音不似平时,温柔而高贵,“你等我。”他一笑,仿佛雪山都会融化。。此刻,他不再是辛玥儿面前卑微的奴仆,而是雪原上高贵的王子。
当此时,饕餮楼灯火通明,上上下下,仆从宾客,络绎不绝。所到之处,言笑宴宴、觥筹交错,所有的人都在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这楼上的九到十一层,住着三个新娘,她们一样美丽,却各怀心事。
渐渐地,月亮开始升上来了。这月亮仿佛是憋久了,接近子时才出来,它银辉广撒,照的整个饕餮山明亮如白日。荒月族的人也都暂时有了片刻的自由,他们被允许站在那悬崖边上,举着明亮的火把,为这盛会增添光亮。楼前是身着彩衣的女子,她们翩跹起舞,空中有人吹奏欢快的喜乐,无数的鸟儿也跟着起舞。
突然地上巨大的篝火被点燃,一群衣衫褴褛之人围着那篝火念念有词。他们有的举着木杖仰天惊呼,有的从嘴里喷出金黄的火焰,甚至有的跳进了那熊熊的烈火,一切显得既悲壮又诡异,沉重而又欢快。
继而一声清啸从远处传来,从饕山那边飞来一座五彩丝桥。那桥缥缥无形,足可容五人并行,在空中飘荡着,飘荡着,直直地伸向那饕餮楼的最顶层。此时,突然百鸟齐鸣,两只火红的凤凰从那巨大的篝火中冲上了天空,巨大的红色羽尾在空中舒展着打着旋儿,绕着那篝火转了三圈,盘旋而上,直至那顶楼。
当喜乐再次奏响时,吴菡知道,自己该出发了。
素楝替她盖上盖头,自己蒙上面纱,搀着吴菡的手,站到了窗前。饕餮楼的顶楼似莲瓣一样拨开了一层,将那顶层的房间露出来,那窗户消失了,变成了平地,双凤拖着一顶红色的轿子停在了吴菡面前。吴菡对着素楝微微点头,慢慢地上了轿子。那轿子刚飞走,一只青鸟便飞到素楝的脚边,素楝也乘着鸟儿追了上去。霎时天上下起了五彩的雪花,那雪花落到地上,便盛开成一朵朵鲜花,似牡丹,又似青莲,五颜六色,缤纷夺目。
吴菡坐在轿子里,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和她袖中的小刀。她和华璎商定,一切等她拜堂成亲礼成之后再进行,在此之前,她想收起所有的心情,只看着华琮,做一个美丽的新娘。
两只凤凰载着红轿呼啸而去,而十二只彩羽鸾鸟再次驾临,它们六只一组,各拖着一只红轿,是来接瑰云和绿盈的。饕餮楼的十层、九层依次盛开,瑰云和绿盈依次上了轿。若是细心,则会发现,跟着瑰云的是个丫鬟,而跟着绿盈的则是位武士。只是此时,无论是侍从还是宾客,都被那美丽壮观的景象所吸引,又有谁会留意那陪嫁的究竟是男还是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