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宸道:“你是知道的。爹爹一向最喜欢文房四宝,尤其是喜欢制砚。那日爹爹去了一家京师最有名的笔墨铺子,进门就看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满脸羞愧地被一个伙计羞辱奚落。原来那管事想卖给铺子一套文房四宝,开价很高,伙计不肯给那么高的价格。我听见那管事说了一句,‘我家小姐乃是忠烈之后,如今虎落平阳……’就不由心中一动,爹爹平时交游颇多,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又见那管事眉目清正,一身正气,就起了好奇之心,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的主子便是赵蕙兰,我对赵父心存敬仰,就给了那管事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并把自己的名帖给了他,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可以来侯府找我。”
“……后来那管事来找过我几次,求我帮他们解决了一些问题。那管事对我说他们家小姐受了我这么多恩惠,想要当面谢我,我本不想去,可是管事说赵蕙兰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当面求我帮忙,救人救到底,我也就答应过去见她一次。没想到就那一次,她竟就害我……”陆宸摇了摇头,满脸无奈:“之前我和她从未见过,且又多次助她,实在没想到她会害我,这才着了道。”
陆清岚这才了然。说起来其实纪氏一直心知肚明三太太在其中搞鬼,可是赵蕙兰出现之后,夫妻两个感情出现裂痕,未来得及及时沟通,否则陆宸应该会更早想到自己被算计了。
“可为什么如今真相已经明了,你娘还是生气不肯见我。”
陆清岚哼了一声:“世人都说破镜重圆,可是镜子破了,就是找再好的工匠,再天衣无缝的做工,那曾经的裂痕还是无法彻底地消去。您想想,您轻描淡写的一句犯了糊涂,给我娘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差点就要了她的命,还是一尸两命。若不是您身上还有一些纨绔子弟的习气,又怎么会轻易上这种当?若不是赵蕙兰年轻鲜妍,换一个七老八十鹤发鸡皮的老妪,您还有心情见她,听她当面向您道谢吗?”
陆宸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试着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终于摇了摇头。一时只觉得十分羞愧。
陆清岚又道:“您和我娘的感情,就像镜子一样出现了裂痕,又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弥补的了的?您不知修身自省,只把一切推给赵蕙兰,就您这态度,若我是娘亲,我也一定不会原谅您。”
陆宸浑身巨震,“宝儿,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不修己身,未能时时刻刻站在你娘的角度考虑问题,才惹来今天的大祸。”
陆清岚见父亲能够听得进去,不由松了一口气。
母亲活了下来,再不会因为赵蕙兰之事而死。将来他们三兄妹的命运全都会因此而改变。
能做到这一点,便是现在死了,她也无怨无悔了。
至于父亲伤了母亲的心,只能靠父亲日后的表现慢慢感化母亲了。
其实陆清岚的表现有些过火有些妖孽了。可是陆宸爱她有若至宝,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再聪明也是天经地义,并没有多想旁的。
“宝儿说得对!你先回自己的院子,让爹爹在这里多想想。”
陆清岚去后,陆宸并未离去,而是一直呆在正院外头,这么着过了一个多时辰,观言劝他:“老爷,天儿凉了,咱们回去吧,瞧这情形,太太是不会给咱们开门的。”
陆宸摇了摇头道:“我若不表现出自己的真心,阿蘅怎么会原谅我?”
他觉得累了,竟在门外直接坐了下来,耿嬷嬷听说了进去向纪氏禀报。
纪氏不为所动。
陆宸在门外坐了一个多时辰,观言再三劝他,他也不肯离去。到了后半夜,陆宸竟然靠在大门上睡着了。
一连几日,日日如此。不管他如何表现,纪氏总是不给他开门。
陆宸挨冻了几日,觉也没睡好,竟然病了,不但风寒严重而且高烧不退。
纪氏听说了,也只是叫人请了周先生给他瞧病,对他的态度并未有所转变。陆宸想起从前自己每次生病,妻子无不是嘘寒问暖,衣不解带地服侍他,可这次纪氏待他如此冷淡,看来他是真的把她的心给伤透了。
陆宸不由得后悔万分。
陆宸这一病,直病了三天才慢慢好起来。
赵蕙兰被老太爷关进了柴房,陆清岚依旧十分关注着那边的动向。派了石榴时刻紧盯着那边。这一日,陆清岚刚刚午睡醒来,就见石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六姑娘、六姑娘,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陆清岚揉着惺忪的睡眼道:“石榴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你慢慢说。”
石榴道:“六姑娘,老侯爷命人给赵蕙兰灌了落子汤了。”
“什么?”陆清岚一下就清醒了过来。老太爷三十多岁年纪才生下陆宸,对于子嗣的喜爱和盼望远比一般封建大家庭的家长更来得更为强烈,陆清岚对他这种心态十分了解。
这般看重子嗣的人!为什么会叫人把赵蕙兰的胎给落了呢?
“祖父为什么要这么做?”陆清岚喃喃问道。
石榴挠了挠脑袋:“这个婢子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