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太后巴巴赶过来是为了旒狄二国朝拜一事,闹半天竟是为了乔贵人?齐毓玠觉得太后心思有些复杂,这会儿感受着她片面情绪,还是有些糊涂。譬如她的最后两句话,费尽心思?太后认为他为乔贵人费劲了心思?请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干脆利落他懂,无非是指望着他夜夜都能留宿后宫,早些孕育子嗣稳固朝廷根基……
“陛下,女儿心思说复杂真复杂,说简单也是十分简单。”太后将胖猫抱起来放到地上,她微笑着抚了抚它毛茸茸的脑袋瓜儿,抬眸道,“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用将儿女情长过于放在心上,至于乔贵人那儿。”轻笑出声,太后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抬袖掩嘴,转而认真望着他,“陛下背后无论做多少体贴的事儿,都不如亲自去殿内与她说说话实在。与旒狄二国互通来往是为了保持友邦之谊,相信乔贵人定不会为了这等小事情置气,她如今摸约还是小女儿家心思,待为人母后定会沉稳许多,说起来,陛下离上次留宿后宫也过了小半月,这……”
话说到此处,自是不必更为露骨。
太后将胖猫交给宫人,嘱咐他们将它带下去,旋即起身,同齐毓玠道,“陛下朝服未换,正经早膳亦没用,哀家便不再耽误陛下时间,先行回慈宁宫去了。哦对,方才乔贵人刚从哀家那儿请安离去,道是有心过来御书房近身伺候陛下,又恐陛下过于忙碌嫌她碍事,这可不尽是胡思乱想么?说到底她膝下若有了小皇子小公主,也就不会整日纠结这个纠结那个了。”
语罢,殷切地瞅了眼陛下,太后终于摆驾离去……
送走太后,齐毓玠悻悻回内室褪下朝服,换上一身玄色龙纹长袍。
太后一口一句小皇子小公主,他内心虽没什么波动,脑海却瞬间映出软糯呼呼的婴孩模样来。
摇了摇头,齐毓玠觉得小皇子小公主倒是其次,眼下还有个更为重要的问题等待解决,荔枝,没错,就是荔枝。难道在旒狄二国进皇城之后,他还要在招待他们之余日日给她剥荔枝?这——
想想都令人发指,齐毓玠草草用了一盅粥,他上午将所有政务都处理完毕,下午与皇宫禁卫军统领商讨届时安全隐患问题,傍晚时分,他疲惫困怠地才脱了身,赫然又想起来的长叹一声,立即无可奈何地颠颠儿捧着一盘荔枝去景仁宫找乔贵人,毕竟今日的任务还未完成不是……
他一路上面色紧绷,眼下黑色沉淀着疲倦,更显得周身气势凌厉。
李久捧着荔枝跟在身后,心中忐忑,只盼着陛下待会儿到景仁宫后好好与乔贵人说话,别三言两语闹得更不愉快。
这陛下一不开心,他们做奴才的一颗心简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被迁怒丢了脑袋。
太监通传声中,齐毓玠有些别扭地踏入景仁宫偏殿大门。
他进了内殿,轻咳一声,扫了眼下首请安的乔贵人,语气寡淡,“免礼。”
“谢陛下。”乔亦柔规规矩矩垂眉低首,她站在一侧,余光觑见李久将一盘“糯米糍”和一小方木盒放在桌上,心中登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稍后李久领着宫人们鱼贯而出,其中包括她身边的迎春梅秋等婢女们。
殿内霎时寂静一片,除却他们二人,再无其他闲杂人影,怪瘆人的。乔亦柔正忌惮着,却见陛下撩开玄色袍子,坐在桌旁,他声音淡淡落入她耳畔,“乔贵人来坐。”
“是,嫔妾谢陛下赐座。”乔亦柔慢悠悠坐在了离他稍远的位置,不与他同坐一桌。
“坐到朕对面。”说话的同时他右手拾起一颗荔枝,修长如竹的手指颇为娴熟地剥开红色荔枝壳,霎时露出内里晶莹雪白的果肉。
殿内掌了灯火,几丝朦胧光晕打在他沉稳有力的手腕上,那袖间龙纹恍似要栩栩如生地飞出来。忽而,他连贯熟练的动作蓦然一顿。
将剥了一半的荔枝放在桌上,齐毓玠抬眸定定看她,语气不咸不淡,“去给朕取个小木盆过来。”
“是,陛下。”隐约似知道他要做什么,乔亦柔战战兢兢折身到外殿寻了个小木盆双手递给他,然后战战兢兢退到对面坐下,她视线半是惊诧不安半是不可置信地落在他手上,然后整个人呆住。
他将茶壶里的温茶倒入小木盆,挽袖净手,而后将荔枝肉从半面薄壳中取出。
小方盒里原来放的是剪刀与勺儿,他先用很不称手的小巧剪刀细细划开果肉,而后再用勺儿将核取出,最后把干干净净的果肉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吃。”面无表情地低眉净手,齐毓玠再度从盘里拾起第二个“糯米糍”。
乔亦柔吓傻了,她之前心中虽不敢百分之百确认,但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笃信日日送来的荔枝并非出于陛下之手,肯定是下头的太监宫女代劳呀,狗皇帝欺负她眼不见为实罢了,但如今——
如今瞧着他那娴熟的一系列动作,乔亦柔真的傻了。怔怔望着面前碟子里的荔枝果肉,她瞪大眼睛迅速执行谕旨,一口将之吞了下去。
她不敢不吞啊……
这是皇帝给她剥的荔枝,她哪儿敢不吃?难不成先前吃下去的都是他亲手剥的?
齐毓玠挑了挑眉梢,心中轻哼一声。
他为她的质疑感到不屑鄙夷,他在她眼底就是那般耍无赖的人?都说了一诺千金绝不出尔反尔。
将新鲜剥好的荔枝肉继续放到她碟子里,见她一口又吞了下去,齐毓玠抽了抽嘴角,他辛辛苦苦剥半天,一口就没了真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