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鸣砚的舅舅家在城西的外三街,那里没什么高门大户,住着的多是普通民众,偶尔夹杂着一两户小官的院子。
越鸣砚的舅舅也算是个小官,他隶属于白术国的礼部,负责的工作是游历四方更新四境的信息以及调整堪舆图。所以他常年不在家,纵使回来了也歇不了多久,就又要出门。在越鸣砚的口中,他的舅舅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带上许多有趣的玩意儿,虽然这些东西在舅舅走后,便未必还能归属于他,但舅舅护他的心思,他铭记于心。
越鸣砚笑道“舅舅大概是觉得我的眼疾难医,此生怕是出不了远门了,才想着要将外面的东西带回来让我瞧瞧。”
秦湛点了点头,复又道“你现在也可以带些东西回来给你舅舅,比如东海的珠子,他未必能去那么远。”
越鸣砚一边回答着秦湛的话,一边停在了家门前,他伸出手敲了门。
门内一时无人应答,过了会儿后才传来了一声妇人的叫骂。
匆匆一阵脚步后,有个穿着新衣的男孩子踮着脚拉开了插销开了门,这男童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瞧着生人也不怕,反而朝着越鸣砚叫“哥哥和姐姐”
越鸣砚刚想说什么,妇人已闻声而来,她先是连忙把一只脚已经踩上门槛的男童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后,方才抬了眼是谁敲门,她嘀咕着“什么哥哥姐姐”
她见到了越鸣砚和秦湛。
秦湛眉目冷清,瞧着便不像好惹的,妇人只敢了一眼便移开,她向秦湛身前的越鸣砚。不过十六的少年穿着阆风制式的衣裳,头发用着滴翠的玉冠束起。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新奇的、由金丝固定的水晶片,瞧着价值不知几何,妇人不免多了两眼。尤其是这少年的气质温和,着便十分好说话,妇人在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越鸣砚愣了一瞬,秦湛也微抬了眼。
好在越鸣砚很快反应过来,他笑了笑,说了舅舅的名字,在妇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下,只说是他的晚辈,将在东海备好的礼给了妇人,便打算离开了。
妇人送走二人,男童还在说着“哥哥,那是哥哥”
妇人骂道“哪个哥哥,你哪里来的哥哥,你娘我为了你做了多少事,你呀,早晚气死我。”
越鸣砚与秦湛走了,直到快要离了三街,秦湛才道“这也没什么,当你死了,也总好过日后来寻你麻烦。”
越鸣砚笑了笑,他回答秦湛“舅母虽因生计而赶走了我,但我幼弱之时,抚养我也是真。我道了谢,留了话,不让舅舅担心便也够了。”
“世人匆匆,唯我道长存师尊,我刚入阆风时曾听引路的师兄如此说过。舅母于我,先王于师尊,是否也是这个意思呢”
秦湛听着越鸣砚的话,知道他是有些担心自己会因商陆的死而伤感,所以才会这么说。
可她听见这话,想起的却是温晦。
温晦曾说“世人匆匆,唯我道长存。”可他刚说完却又笑了,对秦湛说“长不长存倒是不重要,说到底,我道是什么,阿湛,你觉得呢”
那时候秦湛正陪着他在林子里,温晦刚将猎物烤上,秦湛全副身心都在烤肉上,面对温晦的提问顺口道“肉吧。”
温晦愣了一瞬,紧接着乐不可支。他伸手揉了揉秦湛的脑袋,笑着告诉她“是你所喜欢的、要比活着还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我们阿湛的道会是什么样呢”
秦湛想,什么样呢她的道,是无坚不摧、是一往直前。
是不折。
秦湛道“倒也并非如此绝对。”
越鸣砚“”
秦湛迈步向前,她说“说到底,道是什么都说剑修的道是手中剑,可手中剑如何,仍是你所赋予的、寻来的。说到底,道还是你自己想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