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话毕,心如鼓擂。
说完了,再着道子那双与越鸣砚截然不同的、漆黑幽深仿佛永远探不着边际的眼睛,恐惧这时才一星一点地攀上了阿晚的心头。
道子性傲,知非否诡谲。
若是阿晚猜错了,甚至赌错了,她这一番言论说完,便已是将自己站在秦湛一处的立场暴露了个分明,届时就算再想要帮秦湛做什么,怕也是困难了。
好在还有云松。
阿晚心中在惶恐的同时,也极快的想好的退路。若是她赌错了,道子根本就是与知非否沆瀣一气,那她多少可以借用“探查术”一事将事情全数揽到自己身上来,多少可以让云松还能有说话的机会。
阿晚一边胡乱的想着,一边也注意着道子的反应。
她这些话说完,道子还未有反应,正道里的那些个掌门弟子们倒是先炸了锅。
他们接二连三指着阿晚驳斥道“黄口小儿,竟是分不出轻重越鸣砚所做的,才是正确的,才是为了秦湛好秦湛弃宗门不顾,只图私欲,越鸣砚难道还要随她去了,任凭阆风坠进深渊里去吗”
阿晚听着这些话,忍不住便要反驳回去,可她尚未开口,道子在一片混杂声中开了口。
他的眼眸半垂着,面上的神情似在思索,片刻后他才道“我不能让秦湛回来。”
他此言一出,正道皆为他赞许
门外的那名苍山弟子见了,眉眼微微敛下,好遮住其中略带讥诮的笑意。
阿晚闻言,脱口而问“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当然是越师侄比你分得清是非黑白,比你懂得何为大义”
道子眼睫微动,他似乎感到了困惑,以至于自己一时都无法给出阿晚答案。
好半晌过去,他方才能说出自己的答案,他对阿晚淡声道“她欲阻我,我不杀她已是在了我的面上。”
这厅里的旁人听不明白道子这一句话,阿晚云松等已经知晓了道子身份的人却是知道的。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基本就是直接推翻了阿晚所有的猜测越鸣砚对道子的影响,根本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深。
这是云松和阿晚都没有想到的。
道子甚至抬了眼,对他们俩淡声道“她既已拔剑,我没有等死的道理。”
阿晚闻言,难以置信“越鸣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道子已不再理会他们二人。
眼见道子并不打算替他们两人脱罪,即刻有人吩咐道“将这丫头绑去云水宫的地牢,还有云松”那人犹豫了一瞬,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他。
被云松先前伤了的、再次伪装成了苍山弟子的知非否笑了声,替那掌门做了决定。
知非否轻声道“云师兄怕只是一时着了这丫头的道,便请由祁连剑派的长老一并带回吧。”
一滴墨溶于水杯里,或许能将这杯水染出颜色。可一滴墨溶于江海里,哪怕这滴墨再浓也显不出半点来。
这是秦湛的法,所以她告诫云松与阿晚,定要行事谨慎,徐徐图之。
可阿晚却觉得,感情不是墨水。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随着记忆的增加便轻易的淡去。风泽记了逍遥仙一千多年,这一千多年里,他遇见过的事,遇见过的人,加起来不远要比遇见逍遥仙的那几十年更长更远但对他最重要的、他记忆最深的,却永远是当年的一句戏言,更是为了这句戏言,不惜兵解。
越鸣砚对秦湛到底抱有多深的感情,没有人比阿晚更清楚了。所以她才敢赌,才想赌。
她赌道子可以忽视越鸣砚二十年的记忆,但却无法抹消越鸣砚的感情
云松见有人要来拿风晚,忍不住再次握上剑柄,他低声喊道“风晚”
阿晚突然镇定了下来,她眼中的光闪烁不定,面对要来拿她的弟子也曾未反抗,仿佛全然不知自己此刻已深陷何种险地,她只是似是而非地又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道子回答她,只有这个答案他回答的毫不犹豫“越鸣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