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不必说,蔺霁知道她考虑的是什么,他是郑国公子,他姓蔺,终有一日,他要回归国土,只要蔺华还在位一日,就不会有他的安宁,殷殷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是郑国人,郑国王室被蔺华屠戮殆尽,老父被囚,这事但凡普通的郑国百姓都不能容忍,何况,殷殷担忧他……
蔺霁只能在心底沉重地叹息,他很希望,桓夙是那个可以信任的人,可是,能么?
他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郑国公子,郑国之于蔺华仅存的遗祸,楚侯何以出手,何以以江山相赠?
气候严寒,军队对垒之时,仿佛时间是白驹过隙,一晃而逝,转眼迈入了腊月,孟宓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子,至于御医说的早产始终没有来,但是过得一日便安全一日。
她看着似乎有些悠闲的楚侯,怀疑自己不是在军中,“夙儿,为什么,僵持了这么久,郑国不来打我们,我们也不主动出击?”
桓夙将身上的玄袍盖在她的身上,轻笑:“等。”
孟宓不懂等什么,怀孕以后便极少想这些事,桓夙也怕她想,尽管孟宓老毛病犯了,想看他桌上堆垒的国策书简,桓夙却并不给她,威胁要是胡闹惹事,便派人护送她回郢都。
他都是假把式,孟宓一点也不惧,眼下她肚子大了,随时可能生产,他的夙儿才不会舍得让她在路上将孩子生下来。
他明明那么小心,连夜里和衣而眠,也要将她放在里侧轻轻拥着她,慎之又慎。
孟宓想了想说,“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赘?”她挺着肚子不方便,她怕桓夙是因为自己耽搁了行军。
“不是,别多想。”桓夙用竹简敲她的头,孟宓吃痛,明明自己怀着身子,他还爱这么欺负她,孟宓鼓着腮帮子,怒气腾腾,“你怎么总敲我的脑袋?”
桓夙微愣。
继而,他好像想起来什么,无声地失笑。
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孟宓觉得莫测,觉得那个促狭的夙儿好像又来了,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柿子了,孟宓涨红了脸翻过身躺了下来,将自己缩在里边,气冲冲拉上了棉被。
鼓鼓的一团躺在榻上,这是他的女人和孩子。
桓夙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比这更静水流长、岁月安好的时刻了。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的亲情、爱情,因为她纷至沓来,她是他深渊里的救赎。
从多少年前的一见倾心开始,他的罪孽,只能她来洗,他心底黑暗的城池,只能由她,点燃长路之上所有安稳而飘摇的明灯,注定了的。
“夙儿。”
他恍然听到一声嘟囔的声音,讶然地回眸,她却已经睡熟了,原来是梦呓。柔软的依依的,眷恋的爱慕的,疼惜的宠爱的,这声“夙儿”,大约便是余生最丰厚的馈赠了。上天夺走了他的父母亲人,让他孤家寡人做那个位置,这一切是有她作为赔罪的。
桓夙走出营帐,狄秋来在校场集合了一支黑衣禁军的队伍,摩拳擦掌的禁卫们眼冒亮光,这是楚国的大好男儿,他们比他这个君侯更有信心夺取郑国的王旗,他们比他更有信心,能带着凯旋之音回归故里。
桓夙负着手走来,忽然沉声道:“诸位,孤,桓氏敬恒,非好战之暴君,但郑国新君,掳我王后,夺我疆域,连齐国公子,羞辱我楚泱泱之国,欺我无人!今日,伐罪已定,楚国儿郎们,你们战是不战!”
“杀!”
“杀!”
威盛震天的呐喊,在校场里成连亘之势,山峦摧,地势崩,江河溃决,百兽散道。
此时,立在校场之外看着的枳,也不禁热血上涌,正义之战,怎能畏葸?自然,寸土不能让!
这一支军队,他们将远走别疆,将在他国的热土上挥洒血泪,这里不是他们的战场。可这片神圣的富饶的疆土,山河和日月将永远为他们颂扬!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开始了,这是一场五国之间的较量,天下最强盛的五个国家。
放心,夙儿会是最大的赢家。
以及本文中新出的炎光公子,这是个神秘的卧底。
ps:孟包子八个月生的孩子,掰个指头,还有多久???
☆、第80章前夕
孟宓被士兵抖擞的喊杀声惊醒了,她撑着酸软的腰肢走出来,此时那群人已经开始整顿上马了,而近处,桓夙与狄秋来一前一后地走来,孟宓凝神细视,才想起一桩事来,对狄秋来招了招手。
“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