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珍没有下床,却也坐起来了。只有陈婕上铺的邱淮雨一动没动,也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
李红岩帮着搬了行李,这会儿搭不上手了,见王菊芳的头发被雨淋湿了,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就指了指自己的暖壶对王菊芳道:“我壶里有热水,你喝一杯暖和暖和。”
王菊芳生的中等个子,团团的脸,眼睛很大,皮肤挺白,眉毛淡淡的,有点儿腼腆,说话细声细语的。
她向帮忙的舍友道谢,又说:“半夜的火车,没处去,就过来了。”
陈婕就问:“你自己过来的?半夜里不害怕啊?”
王菊芳就说:“我爸爸送我来的,他不方便进来,送下我就去住招待所了。”
看王菊芳的被褥是雪白的细棉布里子,身上穿的也整齐,加上称呼,就能判断她是城里人。这会儿县城还有好些人叫爹娘的,村里的社员更是都叫爹娘,没有叫爸爸妈妈的呢。
陈婕又问了几个问题,王菊芳一一回答。众人就都知道了,王菊芳是辽省人,因为爷爷辈儿是闯关东过去的,考大学填志愿就报了这边的学校。
三番五次地被惊醒,再躺下老半天才睡着。这一睡着就特别困,外边偶尔有动静,也只是隐约听到,脑子却不舍得醒过来了。
直到,邱淮雨的一声惊叫,吵醒了整个宿舍的人。
“哎呀,谁这么没教养,随便用人家杯子喝水啊?都是要学医的人,难道不知道讲卫生的吗?这么随便用人家的杯子,会传染疾病的呀……”
王菊芳揉着眼睛,微微红着脸道:“我昨晚行李没收拾完,没找着我自己的缸子,就先用了一下你的……对不住,不过,我没病,我从小身体特别健康,连感冒都很少的……”
邱淮雨就道:“有病不一定发作的呀,知不知道很多病并没有什么明显症状,却是病菌病毒携带者啊?”
“我没病,我都和你道歉了,你咋还不依不饶的呢?”王菊芳被说得很有些委屈,眼睛都红了。
邱淮雨还不肯罢休,继续道:“你道了歉,就能阻止细菌病毒的传染吗?……”
陈婕开口劝道:“你们都少说一句吧,咱们大家从五湖四海来到这里,又住到一个宿舍,都是有缘分的人呢!”
邱淮雨却不领情,直接怼回来:“和这么没素质的人碰上,有也是孽缘。”
王菊芳忍不住落下泪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就用了一下你的杯子吗,至于这么揪着不放了?我的茶缸子是新买的,还没用过呢,我赔你行了吧?”
邱淮雨道:“我不要你的茶缸子,你说没用,谁知道呢!”
王菊芳怒道:“你……”
张檬慢悠悠开了口,却是对邱淮雨道:“你既然懂得卫生知识,那么也应该知道,用热水烫煮能杀菌,待会儿拿着你的杯子去开水处烫一烫就好了!至于嘛,为了个杯子一大早吵吵,扰人清梦!”
一直不依不饶的邱淮雨莫名其妙地就熄了火,又看了上铺的王菊芳一眼,哼一声,把杯子放进脸盆,端着出去了。
李红岩当了一回吃瓜群众,免费围观了宿舍里爆发的第一场冲突,看看天色已经大亮,邱淮雨起床,段玉珍和陈婕也都在穿衣服,接下来走动进出,肯定没法子继续睡了,她也索性穿衣服起床。
收拾好床铺,李红岩踩着床梯下来,就看见张檬拥着被子,蓬乱着头发一脸哀怨地瞪着她。
张檬是那种眉目特别清秀的,却不娇不媚,反而是那种清清爽爽的,加上她留着短发,身条也细瘦高挑,腰直腿长的,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这时候,拥着被子,头发乱糟糟的鸡窝一样,还一脸哀怨的样子实在是莫名喜感,李红岩看见忍不住就笑了。
“喂,你笑什么笑啊,有什么好笑的啊,一晚上又是咬牙又是说梦话的就没睡着……困死了……”这话听着穷凶极恶、气急败坏的,但李红岩却听着充满了撒娇的味道,软软的,不像她白天一口京片子,那么硬朗洒脱。
她也没说话,只翻身从自己床上拿下一个小镜子来,举到张檬面前,张檬瞥了一眼,立刻用被子把头蒙住,然后在被子里哀嚎:“李红岩,我发现你才是咱们宿舍里最坏的坏蛋!”
李红岩嘻嘻笑着,把镜子放回去,穿了自己的棉鞋,拿了脸盆出门:“不和你个好蛋一般见识,我去洗漱了哈!”
“滚!”张檬的怒吼声,被李红岩关在门内。
陈婕把镜子放在窗台上准备梳头,听到张檬这么说,就道:“大家都是同学,又是舍友,最好还是别说这种侮辱性字眼儿……”
张檬瞪着眼看她,好像不认识一样,把陈婕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生生给憋了回去。她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疑惑道:“我……有哪儿不对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张檬撇开眼,丢下一句:“没有,你都对。”然后趿拉了拖鞋,端了脸盆也去洗漱了。
李红岩洗漱完了,看见张檬过来,就笑:“一起下去吃饭?”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好。”张檬一边说一边打开水龙头洗脸,回头见李红岩洗月事带,她眨了眨眼,道,“你还用这个啊?”
李红岩不太习惯谈论这个,脸微微一红,答应着:“嗯。”不然呢?
张檬就道:“待会儿我再给你说。”说完,低头继续洗脸了。
李红岩一脸懵,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洗完内衣,匆匆回宿舍了。
她选择住上铺,也是因为私密性比较好,她在床尾的床围子上留了一个下边没有固定,她晾这种私密的小东西,把床围子的下边撩起来,搭在床头上,就可以遮住,不必大喇喇地露在外边,怪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