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华的“南逃”,即使在魏国,也是一件大事。
在魏国的历史里,还从未有任何一位太子的生母活到当“太后”,所以即使是魏国,也不知道该如何把握太后权柄的那个尺度。
鲜卑人又有母系残留,女性地位极高,这么多年来,不但鲜卑人汉化了,汉人也鲜卑化了,这导致胡太后得了势后,开始肖想更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除了杨白华外,元魏的宗亲也有许多受到过她的骚扰。
拓跋家族有许多出名的美男子,当今皇帝的王叔清河王、还有其他几位宗室,因为长相出众又颇有武勇,都曾被胡太后上,甚至还有上朝路上被袭击,最后捆到后宫里去的。
对于这位胡太后,整个洛阳城里的人是又恨又怕,又惧又怒,怨气颇深,再加上她断绝了大部分武将的晋升之路,导致连洛阳的府兵和禁卫军都对她有很大的意见。
杨白华能逃跑,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有些人同情他的遭遇,更多的人是想要寻一个时机,于是杨白华在里外接应下,终于是“跑”了。
“算算时间,杨白华现在应该到了梁国了。”
一身甲胄的花夭扶着腰上的佩剑磐石,“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马文才,我们派去的人有没有和他碰上面。”
“主公放心,派出去的都是机灵的小伙子,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陈思面色沉重,并不如花夭那般随意。
“放轻松点,如今拼死一搏,能诛杀那奸邪、救出陛下最好,如果救不了,大不了咱们亡命天涯,投奔六镇去,以我之能,也许不能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保我们几人离京却是不难。”
花夭拍了拍家将陈思的肩膀。
一旁的阿单正在磨刀,他向来是花夭说什么是什么的性格。
当初花夭抛弃使团回到魏国时,自然是引起不少人的震怒,甚至认为她是叛国。但她本就是元澄的家将,效忠的是拓跋晃一支的王族而不是朝廷,如今元澄身死,她要回来祭拜,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指责她。
再加上杨白华和花夭是好友,那段时间杨白华难得低声下气在胡太后身边说花夭的好话,这件事就被压了下去。
回到任城王府的花夭从昔日的同僚那里得知了主公的死因。
任城王死于中毒,毒是来自与西域的一种矿石,而在京中会炼制这种毒药的只有一个来自西域的胡僧,名为“蜜多”。
但这位蜜多僧人并不会毒害元澄,因为他是元澄放在小皇帝身边传递消息的心腹,他擅长数国语言,元澄也是一样,平日里他们来往信用的都是吐火罗文,小皇子也因此能和任城王取得联系,在宫外有一些自己的布置。
如今任城王死了,蜜多也受到了猜疑,皇帝不会再重用这位僧人了,又失了任城王的庇护,可谓是内外交困。
而得到最大利益的,是另一位宗室王爷元叉。他曾和胡太后有染,又娶了胡太后的妹妹为妻,深受胡太后重用,又统领着禁军。
只是他权欲熏心,自我膨胀,施奸用诈,很快就受到了任城王和清河王的排挤,后来清河王被太后派人虏到宫中,元叉妒恨交加,用计诬告清河王要谋反,逼得胡太后杀了他。
任城王被毒害后,他更是趁机把持了宫中内外,将胡太后和皇帝都幽禁在宫中,开始把持魏国政权。
自元澄死后,花夭其实就想远离洛阳,不再管这些达官贵人的权利争斗,然而现在知道元澄之死可能和元叉有关,她便不能轻易善了了。
不手刃仇人,她又怎么配为任城王的家将
于是当高阳王元雍找上她时,花夭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胡太后虽然被幽禁在宫中,但皇帝被她庇护,多的是愿意救人的臣子,胡太后自己平日里也笼络了不少人,在宫内外都有人手。
如今是元叉幽禁了胡太后,胡太后又拿小皇帝做人质,元叉虽然把持朝政,却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逼死皇帝,禁卫军愿意听他的命令幽禁“妖后”,却不会对皇帝下手,于是三方成了一种僵局。
杨白华“逃离”魏国就是计策中的第一环,杨白华逃了,最关切的就是胡太后,果然不出所料,胡太后派出了自己能动用的大批人手去追捕杨白华,宫中守卫胡太后母子的势力空虚,这就让元叉以为终于找到了动手的机会。
元叉准备今夜起事,以为自己能“清君侧、除妖后”,却不知高阳王早就秘密派人联系了各方人马,也要置元叉与死地。
花夭他们厉兵秣马藏在洛阳城中直到半夜,才终于听到了宫城方向传出来的嘈杂喝叫声。
“元叉的人动手了。”
陈思仿佛陡然清醒,拔出兵刃。
“主公,此时不出,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