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说“埋伏。”
冯保扶额。
皇太子在乾清宫埋伏戚继光,这要是传出去可够炸裂的。
朱翊钧兴致很高,但个头稍微矮了点,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宫里的情况,只得让太监帮他看。
冯保退得远远地,说“大伴上了年纪,怕被误伤。”
朱翊钧说“你瞧着吧,我要把戚将军打趴下”
冯保心说“我还是看看你多久被戚将军打趴下,并且第一时间出来请他手下留情吧。”
王安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从汉白玉栏杆往里张望,看到引路的太监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官员,着绯色常服,补子绘的是狮子,乃正二品以上武官。
“出来了出来了”
朱翊钧虽然身高暂时还不够,但听力够好,努力从灌进耳朵里的风声分辨出由远及近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待那脚步声走到近前,他忽的翻身越过栏杆,跳到了台阶上,也不多言,手中木棍一扫,攻向戚继光的下路,后者一跃而起,避过他的第一招,紧接着木棍携着劲风又扫了过来,第二招,第三招
二人从台阶打到下面的广场上,戚继光只是闪避,并不还手。
眼前这孩子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头戴翼善冠,着一件墨绿色补服,身形太快,看不清面目,但戚继光无意间一低头,恰巧对上孩子那双大眼睛,清澈明亮,狡黠又灵动。
就算是抗倭名将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棍法练得相当不错,虽力量有所不足,但能靠着飘逸的身法,迅捷的招式弥补,竟是让他想起了俞大猷的棍法,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冯保本以为,过不了几招,朱翊钧就会在戚继光面前败下阵来,毕竟他太小了,缺乏实战经验,平时与绎、刘守有比试,他们都让着他,不敢真伤了太子。
但此刻看起来,戚继光一开始留力,只一味的闪避,被小家伙密不透风的棍法逼得连退数步,也渐渐地认真起来。
他们这边打得实在精彩,把乾清宫周围的太监、宫
女、锦衣卫全都吸引了过来。
不一会儿,隆庆也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站着,看儿子与戚继光过招。
往来数百招之后,朱翊钧体力不支,想要战决,棍法大开大合,也不管防守,只全力的进攻,双足一蹬,身体腾空,手中木棍向前一送,手掌在木棍一段使出所有气力拍出一掌,直抵戚继光胸口。
戚继光竟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挺起胸膛,硬生生接下他这一棍。
木棍抵上他胸口的一刹那,像是抵住了坚硬的磐石,所有力道全都反弹了回去。
朱翊钧只觉得从手腕到前臂一麻,身体从半空中落下来,手却没有松开木棍。
那不是什么名贵的兵器,只是李良钦送给他的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棍子。朱翊钧日复一日的拿它练了好几年,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都已经包浆了。
李良钦说过,习武之人无论何时都不能丢掉自己的武器,只要兵刃在手,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看他落下来,隆庆吓坏了,地砖这么硬,摔着他的小心肝如何是好,看向戚继光的眼神甚至带了几分责备。
周围的太监也吓了个半死,赶紧上前要去扶朱翊钧,小家伙却自己稳稳落了地。
他轻功好得很,不需要被人搀扶。
朱翊钧一个眼神,太监们的手又赶紧缩了回去,乖乖退到一旁。
朱翊钧拿着木棍向戚继光一抱拳“戚将军好功夫,今日是我输了。”
戚继光赶紧躬身向他行礼“太子殿下过谦了,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武艺,就算是戚家军的将士,也没有几人能胜过殿下。”
这话朱翊钧听得受用“那我能加入戚家军吗”
“这”戚继光也不拐弯抹角,“恐怕不能。”
“为何”
戚继光笑道“殿下的棍法精妙、凌厉,却处处透着仁慈,缺少杀机。殿下正位东宫,该是谋定大局,又怎能像普通军士那般,上阵厮杀。”
朱翊钧却笑道“戚将军虽杀敌无数,却也是心怀仁慈。”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我读过你的纪效新书,里面讲了许多练兵的方法。戚将军如此严格操练戚家军,就是对这些军士和他们的家人最大的仁慈。”
戚家军看着他,原本坚毅冰冷的目光变得柔和,笑意从眼角蔓延出来。心道“这就是张阁老悉心教导出来的孩子,还真是与其他十岁稚童很不一样。”
隆庆现他儿子和戚继光相谈甚欢,是他这个老父亲多虑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虽然有两个儿子,但太子就只有这一个,朱翊镠就是当猪养的,哪儿能与朱翊钧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