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池不动声色扶正它,碾灭了烟,说:“脚误。”
*
初四林靖博来理发店,梁迦正是这天年后开业。
生意略显冷清,他捎来的白糕濡热了空气。
梁迦收纳后坐下来吃,林靖博则在店内闲逛。
冬天玻璃缸保持常温,乌梢蛇正卧榻酣睡。他居然反常地不生畏惧,回头问道:“它有名字吗?”
梁迦咀嚼糕屑,说:“叫春娇。”
一个完全不贴合它外貌的赐名,再配上她回答时肃穆异常的面色,林靖博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有意思,这名字真逗。”
“有意思吗?我起的。”
“蛇也是你自己买的?不便宜吧?”
“还好,这品种不贵,”梁迦眼神浮游了一霎,“我哥送的。”
“为什么会送蛇?我见过很多宠物,养蛇的真不多见。”
林靖博问着,拽张椅子与她相对而坐,挨得过近,女人抿动的双唇就在他眼下,他心脏随呼吸蜷缩阵阵。仿佛,他就是那块流连她齿间舌底的白糕。
梁迦抬眼会他的视线,淡淡说:“蛇有幸运的寓意。”
也因此,一三年她生日当天,又刚巧从美发技校师出开店,梁池带她去逛花鸟城,买下了这条蛇做礼物,一养就是好几载。说起来,那会儿他毕业不久,是派出所小喽啰的水平,月收入捉襟见肘,对她倒是永远大方。
林靖博作恍然大悟状。
他并不会因一条蛇对她敬而远之,正相反,她在他心里的投影愈发特别了。活到现在,他接触的女性大多平凡寻常,读书时代烂漫纯真的女同学,步入社会后成天为升职奔波的女同事……从前被考学压迫,现在在职场鏖战,每个人都能与他友好地说说笑笑,却给不了他悸动的新鲜感。
只有梁迦不同。
一个山城犄角里淡然处之的女人,一爿小门面,一条神秘的蛇。
还有……
还有她偶尔像挣脱躯壳束缚的微笑。
林靖博觉得,他对她的喜欢已然收不住了,就要决堤而出。
“小迦。”他轻唤。
梁迦应声看他,唇角粘着白末。
“做我女朋友吧。”林靖博趁势追击,掌心发汗。
梁迦轻笑,“我们才认识几天啊?”
“可是我过完元宵就要回四川了,我希望你能在那之前给个答复!”他忐忑地失态,“我是真喜欢你,想对你好,你别想太多,结婚什么的都远得很,我单纯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梁迦抬眉,“可你也说了,过不久就要回四川,你要我跟你异地恋啊?”
“高铁也才一小时。”
林靖博不由抬起手,捻下她嘴角瞩目的白末,掐进指腹搓了搓。
“我会每周都坐高铁来找你,你有时间也可以去四川玩。等我转正有着落了,就向公司申请调职,调到重庆来陪你。我这些话都是真心的,有一丁点假话我出了门就被车撞死!”
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梁迦打量半晌,的确相信了他。
前不久她的技校同学群又热闹了一回,是因为有位女同学嫁了人且受聘到了高端沙龙,喜事伴随红包洒进群里,自此那个班只剩她一人孑然孤身。
太多人关切她生活的异常状态。
魏娟也是,几乎恨不得到街上随手押个男人许给她。
可梁迦对未来的生活不抱期待。她是山寺里守钟的和尚,做一天就撞一天。
那句话怎么说的?
身后有馀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