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升雾山上下已然全部被白雪覆盖,不见一丝杂色。大雪封山,上山的路格外难走。
许经年每隔一段时间便带人去巴县县城采买木炭,每次出发前,那些年轻的道童便会凑到他面前嬉皮笑脸的巴结一番。
山上的修行枯燥单调,上了年纪的道士早已适应,但那些刚上山没几年的小道童心性未定,有下山进城的机会自然拼命争取。
虽然年纪相仿甚至有些道童比许经年更大,但他在这帮人中威信极高,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长相俊朗武艺高强毫无架子又能带他们下山进城的小师叔呢!
在刺云道长的五个徒弟当中,只有许经年这个入室弟子不管事,不穿道袍,手底下也没有任何嫡系道士,但人人都知道太清宫下一任掌门就是这位小师叔。
自打几个月前许经年一招破了冲正道长的守中拳后,连这位一生痴迷于武道的执教道士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太清宫中最强的武力存在。
当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虽然是宫中武力最强,但私下里众人并不认可他是升雾山最强的存在,毕竟经常有人看到他被刘怀安揪着耳朵从后院丢出来的惨烈场面。
每到这时,上了年纪的道士便会识趣的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那些涉世未深的小道童便会积极上前搀扶小师叔顺便认真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冬至前一天,黄昏时分,许经年正与顶音师兄在前厅执子对弈,忽听得一个小道童进厅禀报:“小师叔,山门外来了一帮当官的。”
许经年眉头一皱,刘青山一家几天前已经启程进京,太清宫向来与官府没什么交际,除了刘青山外鲜少有官员上山。
迎至太清宫外,只见十几名身着飞鱼服头戴蓑笠的锦衣卫正跨于马上。
为首的锦衣卫官员见众道童簇拥着一位锦衣玉带的俊俏少年走出大门,便问道:“敢问刺云道长可在?”
许经年上下打量了一下那斗笠之下的面孔便笑道:“张大人可是来寻你的黑鸦?”
锦衣卫愣了一下,盯着许经年看了一会儿便立刻下马作揖道:“多年不见,小兄弟已成人中龙凤,张某险些认不出来了!”
许经年拱手道:“张大人讲话也更像朝堂大官了!”
张显宗并不在意许经年的调侃,笑道:“惭愧!惭愧!圣上北狩归来,我因护国有功得到提拔,如今任职锦衣卫都指挥使,说起来没有小兄弟那夜救命之恩便不会有我张显宗今日。”
正统皇帝朱祁镇从瓦剌重回北京以后便被景泰皇帝朱祁钰幽禁在皇城东苑的南宫,明为太上皇实为阶下囚。
景泰八年,皇帝朱祁钰病重,朱祁镇以及一众旧臣发动政变复位,世称“夺门之变”。
重登帝位后朱祁镇改年号“天顺”,并提拔一众从龙有功的旧臣。张显宗前有保护正统国玺之功,后又在天顺帝夺位过程中冲锋陷阵,被天顺帝指定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以正三品官衔统管全国锦衣卫。
许经年将张显宗等人迎至会客厅,待众人落座后便问道:“张大人此来太清宫可是有什么公干?”
张显宗回道:“路过巴中,想到故人在此便冒昧前来拜访。”
许经年道:“若我没记错,当年我和师父并没有留下名号,张大人怎知我们在此?”
张显宗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当年自然是籍籍无名,但刺云道长的名号在整个巴蜀可是响当当的!对锦衣卫而言,查一个绝顶武艺精通医术的骑驴老道士并不是难事。”
许经年笑道:“也对,师父在巴蜀一带确实有些名气。”
张显宗道:“我回到锦衣卫时便已查到刺云道长身份,但当时国事未定,乱臣贼子当道,我在锦衣卫中也如履薄冰自身难保,因此不敢连累道长。如今我已官至锦衣卫都指挥使,此次路过巴中自然要来叙叙旧。”
许经年道:“师父已很少过问江湖朝堂之事,知道故人来访一定很开心。前几年我与师父闭关修炼时还聊起张大人,师父说大人性情至刚至猛,是难得的忠勇正直之士,若不是分处江湖朝堂所行道路不同,定要与你结交一番。”
张显宗爽朗笑道:“这天底下没有一条道理说江湖中人不能与朝堂武将结交!这些年我虽未曾登门,但对刺云道长和太清宫却多有关注,经年老弟的名字在我官邸案牍上可没少出现!”
两人正说着,刺云道长和刘怀安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见到张显宗,刺云道长便笑眯眯弯腰作揖道:“徒弟差人说张大人到访,老道士连饭都没敢吃就过来了。”
张显宗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扶住正弯腰作揖的刺云道长说道:“道长折煞在下了,未曾通传便冒昧登门造访,还望道长见谅!”
刺云道长示意众人落座,对站在身边的刘怀安道:“怀安可还记得张显宗大人?”
刘怀安张口便道:“那个喜欢肩膀上插箭的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