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山庄半个时辰后,山庄陆陆续续来人,从隐蔽的山路前来,搬着冰冰冷冷的兵器,由秦融领路,从隐蔽的山路而去。
不多久,山庄就变得空空荡荡,一件兵器也看不见了。
雨花酒家高有八层,登顶可以看见皇宫远景。
赵焱并不常来这里,他没有这个闲情来赏景吃饭。连事关生死的情况下都要来这闲情雅致的地方,果然是陆无声那种文绉绉的读书人才会做的事。
他面容俊朗,脸上素来挂着温和神色,哪怕是此时上楼要见的是陆无声云照,他的神态也是一如既往,连上下楼送菜端茶的小二,都觉得这是个温润的富贵公子,谁也想不到,他是那个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三皇子。
八楼有十二间房,如今刚到用午饭的时辰,人很多,哪怕是进了房间,两边隔壁也有嘈杂声,并不安静。
赵焱让护卫守在外面,择位而坐。等了一会,外面陆陆续续有人往来,就算是陆无声和云照来了,他也不知道哪个是他们。
又过一会,门外映来个姑娘的影子,他瞧了一眼,知道是云照,便提了茶壶斟茶。门一打开,他就道:“茶已斟好,云姑娘……”他一顿,门前的确是站了个姑娘,可来者却不是云照,而是……他的十七皇妹。
“皇兄。”十七公主面色不佳,满眼惊怕,“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
赵焱也想问她怎么会在这,忽然意识到她神态不同往常,沉声问道:“你在害怕?你怕我?你为什么怕我?”
十七公主惊叫一声要逃,赵焱一个箭步将她捉住,用力扯入屋内,摔得十七公主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她颤声哭求:“皇兄放过我,放过我,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
赵焱紧紧捉住她的手腕,扣住她的命门,眼底仍是温和笑意:“我的好皇妹你这是在说什么,皇兄怎么会杀你。”
十七公主哭得气绝,几乎以他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也回来了。”随后哭得大声,“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夺皇位,你要弑君,你还想杀了我灭口。”
赵焱皱眉,弑君?这些话她也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乱说,他何曾与她密谋过这件事,难道看他回来了,自己胡思乱想起来。这些话要是传到父皇耳中,那死的人便是他了。
十七公主还在哭着,等瞧见他眼神不对,才渐渐止住哭声:“你要害七哥哥,害陆将军,害陆无声,我都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回来,我应该远走高飞,不再涉足京师,放过我吧,皇兄。”
她说着便提裙要走:“我这就走,皇兄我这就走,我绝对不会告诉父皇的,你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站住。”赵焱声调莫名,“皇妹,你到底在说什么,皇兄一句也听不懂。你若是不舒服,赶紧回宫去找御医吧。不行,现在就回去,我去禀报父皇。”
十七公主见他不气不恼,微微发怔,此时他已松开她的手,还拥着她往外面走。她定住步子不愿走,却被他暗中用力,几乎是半推出门。
本来守在门口的护卫都已不见,赵焱唤了一声,却没有侍卫前来。他温声说道:“皇兄送你回去。”
十七公主骇然,时而往隔壁两间厢房看。赵焱余光轻瞥,没有理会,暗暗钳制着她下楼。
他一直将她“押”到一楼,才附耳低声:“想逼得我再杀你一次么?隔壁房有谁在那?陆无声?呵,他想借你的手来压制我,但我的好皇妹,就算是他领人在隔壁厢房,我也不会说出半句不敬的话,想用这种手段来反击我,未免太简单了。”
十七公主转身怒瞪他,气得浑身哆嗦。她没忘记他曾杀她的模样,更没有忘记他是为了什么而杀自己,她知道他的狠心,但也知道他心细如尘。
她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竟没有死,脖子上更没有划痕,还以为是做梦。到了天明,突然有人要进宫见她,来者还是陆无声。她心中惊恐,慌忙召见,随即才知道夜明珠一事是真的,她没有在做梦,她的三哥哥也的确是“刚刚”将她杀了。
她恼得要去寻赵焱报仇,但被陆无声拦住了,并与她商量了这一计,让她说那些话,谁想赵焱沉住了气,还识破隔壁屋里有人听着。
赵焱并不愚笨,他深知他这个妹妹的脾气,她随同自己一起归来,怎会还有心思出宫,没有立刻冲到他屋里痛骂撕了他,定是有人拦着。而拦她的人,只有陆无声。
她再没分寸,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些话,于她并没有好处,她句句都在引诱自己,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所以他心生警惕,隔壁房间定有朝廷的人,比如陆无声,比如大臣,又比如父皇信任的太监宫人。
赵焱冷笑一声,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又道:“我不杀你,但你若再敢和陆无声算计我,你明日就会变成死人。”
十七公主眼神咒恨,可对他又没有办法,眼睁睁看他上了马车,扬长而去。她在原地瞪眼半晌,愤恨的双眼渐渐……有了讥诮,渐渐变成无尽的嘲讽,又冷漠又薄情。
她款款往楼上走去,行至八楼,又回到了方才的房间。
隔壁两间房已经不吵不闹,没有刻意营造出来掩饰的嘈杂声,而刚才的房间里,也坐了两个人。
自然是陆无声和云照。
茶水已经斟好,就等着她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