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扯过榻旁几上的丝带绑了头发,无言地起身下榻,兀自套上了黑色外袍,方侧目问胡院判:“朕乘辇而去,许是妥当?”
胡院判听此平缓语调,心中莫名发虚。
他心知皇帝此举已是让步,他只能见好就收,“陛下所言极是!”
“陛下……”于代却不死心地还欲再劝。
萧衍却道:“传周郎来。”
帐外的小兵听此传令,领命而去。
萧衍望向于代,徐徐说道:“垤城已破,若不乘胜追击,往北而去直取王都,莫非于将军是在等待丹鞑大军东山再起?”
于代脸上一僵,他没有想到这一日竟来得这样快。他也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终有一日要与丹鞑刀剑相向,不死不休。攻破垤城之时,他尚未有所觉,可王都是丹鞑的腹地。一旦取下王都,丹鞑沦为大幕之臣,将不复存焉。
萧衍见于代神色变幻,只缓缓又问:“舅舅心中难道尚有几分眷念?”
于代怔愣数息,胸中几念又起几念又落,双拳不由得握紧,他慢慢地摇了摇头,“末将已是看够了丹鞑的暴虐与杀戮,心中已无半分眷念,这一日终是要来的……”
隔日辰时,周郎带大军拔营北上,于代与萧衍领数百骑兵另取密林而行。
四日过后,萧衍终于在林中见到了白头黑鹰,哈多。
哈多立于一棵低矮的树上,见到萧衍下得车辇,振翅盘旋过一圈,复又驻足于树枝之上。
萧衍走到树下,伸手轻轻抚过鹰羽,凝眉细看,一翼上竟有几处乱羽,显是争斗过的痕迹。
他四下一望,此林不见人影,更无人声。他仰头看淡蓝天际,也未见鸟影。
“陛下,可是要寻此物?”
四散开来的兵卒之中,有一人在灌木丛中捡到了那一串多宝珠串,双手捧着,呈于他身前来。
金黄的珠子夹在木珠之间,流光溢彩。萧衍接过,鹰香珠子寒凉刺骨,裹挟林中雾气,早已没有了人的体温。
既通晓鹰香珠,又能策鹰相逐,掳走顾仪之人便是哈木尔。
萧衍将珠串戴于左手腕上,下令道:“往王都疾行。”
双城
丹鞑以北是极寒之地,以南是大幕,丹鞑本身草广人稀原,城池较少,是个东西绵延纵横,南北狭窄的版图地形。
大幕水经集注图中虽然没有对其进行过于详细的描述,但有一张绘制细致的地形图。
顾仪背过数十遍,已将此图烂熟于心。
她目前的位置应该是在垤城与王都之间的草原上,往东南方向穿过草原,可抵达一座丹鞑边陲城市,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