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龙纪五千八百六十二年,西元一八一二年,也是玖华的清平十四年,农历十月十六日,秋日,小寒。”
沈墨七看了看窗外已经逐渐熟悉的黄昏景色,写下了这么一段文字,可是却提不起笔来继续写了。
自他来到龙语学宫已经快两个月了,离开家也有半年多之久,爷爷和妹妹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他们会也想念沈墨七这个平凡孤僻的小孤儿吗?
他以前不经常写日记,因为没有意义。在村子里的时候,他的时间是静止的,用三个词就可以概括那波澜不惊的十二年,读书,练剑,修身。
而抱着忐忑的心来到龙语学宫之后,他的时间仿佛又开始流动。
他认识了很多很多人,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这是一个宽广的世界,不再是原来那偏居一隅的桃花源。
虽然沈墨七那千年一律的无聊小村子也谈不上桃花源就是了。
传说人类的时间是在龙族回到龙息国之后才开始流动的,这还是龙语学宫典籍中的说法,史记里只有人类先祖带领人民战胜自然创建社会的故事。
听闻西方的纪元是纪念一位宗教上的神子,以他的生日来代表人类的时间流动,可见他在玫英人的心中也许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侧面证明了玫英神学的发达和宗教的强大影响。
而玖华的纪元是以皇帝的名号来记录的,所以玖华人的时间流动是皇上的恩赐,每个玖华人想要记录自己的时间,都要知晓皇帝的名号。如今的年号「清平」,似乎就是当今朝堂上那信佛的慈祥皇上定下的,在沈墨七出生前两年就有了。
天高皇帝远,但如果侥幸得运,沈墨七能在这里结交一些各地的名门子弟。
他们扎根在自己的家乡,凭钟鼎之望,振臂呼百应,享世代食禄。沈墨七若是能结交他们,便是不愁一生前路,上可求达官仕途,下可成妻女家室,眨眼之间,便已超越万千玖华黎民百姓。
这难道就是爷爷留给他的一笔隐形财富吗,就像现在沈墨七确实认识了乔玄木一样。
沈墨七停下笔墨,嗟叹了一口气。昨天他还在有些嘲笑老先生追求梦幻,虚妄一生。今天他又质疑自己可能会走的传统道路,俗不可耐。到底哪边才是黄粱一梦?理想和现实的边界又在哪儿?沈墨七真的不知道答案。
有位哲人说过,终日而思,不如须臾之所学。虽然这位哲人确实想了很多,也给后世留下了堆积如山的思想财富,但恐怕也没有找到一个绝对正确的真理。
所以沈墨七宁愿相信这世界就是这么无聊,没有一个绝对的真理,不如去定下目标,然后实现罢了。
还是来龙语学宫之后生活好了很多,除了吃饭愁一点,衣宿都是曾经无法想象的,以至于他才有时间在这里空想。
而毕业以后,他会再次颠沛流离吗?谁知道呢。
沈墨七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叫他,先是疑惑,后竟莫名有些暗喜。他穿上靴子,跑去门外,开门之后,发觉是一位刚想到的熟人,乔玄木。
沈墨七自知待客之道,想招呼他进来,但是家中又没有好茶甜点,他和将离都只喝水。而芙莲娜今天竟然反常地不知道跑哪玩了,不在家中。
“不必了,沈兄。我是来叫你出来玩的,今晚可是有大乐子。”乔玄木不跟他客气,甚至都懒得互相作揖,他松开嘴里的果子,拉着沈墨七就往门外跑,顺便塞给他一个新鲜的果子。
“去去哪儿?”沈墨七有些意外和紧张。
乔玄木是富家公子,难道是要去斗虫赛鸟,吃酒享乐?
“知更鸟戏剧院,又称知更鸟乐坊,是以前玫英学生和玖华学生共同出钱建立的乐舞交流所。”
“今晚有大演出,听说最近出现了个玫英新人艾莉西亚,擅长歌唱,乐器,舞蹈和戏剧表演。对,没错,就是我们在龙祭见过那个,很意外吧?”乔玄木眼睛都亮了,沈墨七自己很少有这种热情洋溢的眼神,略显局促地笑了笑。
“我爷爷要是知道我去这种风花雪月地,肯定会打死我的!”沈墨七有些害怕地说。他什么都能忘,就是忘不了过去十二年里爷爷那古态龙钟的眼神,一旦沈墨七做了错事,就会承受最严厉的怒火。
“唉!腐儒,腐儒!是谁让你把艺术和淫乐联系在一起的,难道是那骄奢淫逸的商纣周幽?放心,你我不是夫差和李隆基,艾莉西亚也不是西施和杨玉环,我们只是去远观欣赏嘛。”乔玄木不停地嘻嘻笑道,沈墨七真的很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乔兄文采斐然,通古知今。”沈墨七一脸嫌弃地赞道,他笑了笑,两人的气氛显得轻松且融洽。
他在无意间已经忘记了什么身份差距,言正语雅。乔玄木身上的某种特殊气质,让他不知不觉间失去了某种枷锁。
“哼!那当然。我那蠢爹以前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读几本书还真不让我出来玩。”乔玄木骄傲道。他对亲爹的评价也令传统的沈墨七感到汗颜。
“知更鸟戏院?「知更鸟」吗,好像在哪里听过。”沈墨七踟蹰一下。
“似乎是一个玫英知名的跨国公司,旗下有很多行业,和我家也有一些深层次的合作,你知道?”乔玄木突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