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如春水一般柔和,尾音却低了几分,那里头的细微情绪总能很好地攥住桑慈的心。
桑慈立刻瞪向一侧垂着头的谢稹玉,脑子里根本控制不住情绪:“谢稹玉,你为什么和沈师兄争斗?”
到了这时,她才看到谢稹玉身上的伤不比沈无妄少,他的胸口更是被斩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肉横飞。
他白玉一般的脸上飞溅着血点,唇色都是苍白的。
他垂着眼睛,不吭声。
桑慈看着他这个样子,再次有些精神混沌恍惚,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迅速褪了色,变得光怪陆离,她的眼中只看得到他。
她心里忽然很难过,却找不到难过的源头。
“小慈。”沈无妄神色温柔自然,打断了桑慈的凝视。
桑慈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没再看谢稹玉,而是手忙脚乱搀扶住忽然跪立不稳的沈无妄,小声道:“沈师兄!”
“今日之事,稹玉,你可认错?”叶诚山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沉沉的失望,像是山一般压下来。
桑慈又忍不住去看谢稹玉。
谢稹玉低垂着头,依然没有说话,清俊的侧脸绷得很紧。
这是拒不认错的姿态。
叶诚山眉头深皱,对于谢稹玉的冥顽不灵越发怒气,对于他的沉默不语脸色更是铁青,他转而看向一边的桑慈,勉强压制住怒气,也尽力让开口的语气柔和一点。
“小慈,此事因你而起,你不来,师伯也要唤你来。”
“你昨日求我解除你与稹玉的婚事,我并未给你答复,只因这是你爹给你定下的亲事,如今也只剩下个月,你们便该行合籍昏礼,如今……你该清楚你爹为何为你定下稹玉。”
说到这,他视线朝谢稹玉瞥过一眼。
只见自己这得意弟子依然低着头,看似无动于衷。
但是他垂在腿边的手却忽然攥紧了。
叶诚山轻轻摇了摇头,叹息自己那师弟一生足智多谋,独具慧眼,却没料到人心,即便他在死前为自己的宝贝女儿算计好了一切,可是又怎么会算计到如今这一出?
即便是青梅竹马又如何,人控制不了自己的七情六欲。
不过此事也不是全无好处,若是因此自己这爱徒能改修无情道,将来于剑道一途更有益处。
这么想着,叶诚山的目光又放到了桑慈身上,目光更慈蔼了一些,“小慈,师伯今日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与稹玉解除婚约?”
话音落下,一直没吭声,也没抬过头的谢稹玉忽然抬起脸,朝着桑慈看来。
他的眼睛乌沉沉的,望着人时一眨不眨,在如玉雕成的脸庞上,像是镶嵌着的两丸黑水银,执着又沉敛,总显得木讷,不像沈无妄的眼睛,浅褐色的像是桃花瓣一样,望着人时含着绵绵情意。
谢稹玉没说话,只是看着桑慈。
眼神里还是透出了紧张,像是等待着宣判。
沈无妄也抬头看着桑慈。
桑慈别开了眼,躲开了谢稹玉沉默望向她的眼睛,掩下心里的烦乱与一瞬间门涌上心头的茫然,手无意识攥紧了。
却正好紧紧攥住了沈无妄的手。
“小慈?”沈无妄柔声喊她。
桑慈低着头,下意识想松开沈无妄的手,却被他反手握紧。
沈无妄低着头,浅褐色的眼睛看着她,吸引人沉沦,他轻声道:“叶掌门问你是否要与谢兄解除婚约。”
桑慈重新抬起头,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谢稹玉,却在对上他视线的瞬间门转开目光,重新看向沈无妄。
沈无妄的眼神包容,不像谢稹玉那般直勾勾的深沉,他的神情温柔,春日杏花一般柔和,桑慈渐渐的,渐渐的,又沉醉甚至迷失在这样一双眼睛里,忘记了所有。
她的心怦怦直跳,下意识垂下了眼睛。
桑慈没看到一旁一直盯着她看的谢稹玉瞬间门惨白的脸色,她很快仰头看向叶诚山,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后,重新仰头,声音坚定。
“师伯,我决意与谢稹玉解除婚约,从此恢复成普通同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