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军其实没有去开会,现在就在办公室里,躲着不见人。他倒也不是目中无人,而是在自己被推荐为副县长的关键时刻,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其实县里很多人看得都很清楚,韩维主政邻县只是暂时状态。未来邻县的权力之争,就将在龚翰林和彭远征两人之间展开。
作为官场中人,站队只能有一次选择,最忌讳的就是左右摇摆不定。龚翰林给了他一个甜枣,作为政治上的回报,马千军必须要有所表示。
这些东西都很微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身在局中,自可领会,若身在局外,无论你多么有头脑和智慧,也想不通理不顺这乱七八糟的弯弯绕。
但马千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彭远征的反应竟然会这么激烈,而且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有撕破脸皮的可能。
他固然要倒向龚翰林、固然有希望成为副县长,但要想跟彭远征平起平坐,那还差得远;而且,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公开跟彭远征顶着干。
彭远征的手段,在县里可是出了名的。如果不是副县长的位子实在是太诱人——他也断然不敢走到彭远征的对立面。
当然,能不能当上副县长,还是要市里说了算,龚翰林只有推荐权。但对于在市里没有背景和关系人脉的马千军三人而言,龚翰林的积极推荐就是最后的稻草、唯一的机会。
而最近市里传回来的消息也证实,无论是兼任县委书记的市委副书记韩维,还是市委主要领导,都对龚翰林的推荐持赞成态度。借着孙雪临、林长河这两个县领导先后被拿下、县府班子力量匮乏的“东风”,他们很有希望如愿当上副县长。
接完电话,马千军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同时隐隐有几分担心。他被彭远征分管了一段时间,多少了解彭远征的个姓——既然彭远征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显然就不会给谁留面子、留余地。
马千军犹豫了一会,还是悻悻地起身去了县府。而建委那边,韦明轩的反应基本上和他差不多,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走进县府机关大楼,相视苦笑。
“老马,这位刚回来就紧锣密鼓的……今天,怕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韦明轩压低声音道。
马千军叹了口气,“官大一级压死人,咱能有啥办法?挺着呗!让领导发发火,消消气,咱们就当一次出气筒受气包吧!”
两人并肩忐忑不安地走进会议室,刚要陪笑着说几句开场白,彭远征却直接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好了,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开会!”
“同志们,我受韩书记和龚县长的委托,出面协调这起纠纷。我简单谈一谈。”
“农民作为土地的使用权者,具有最朴实、最厚道、也是最要面子的特点,他们认为自己是弱势群体。而事实上,他们也正是弱势群体。”
“改革开放发展经济,就免不了要上项目搞建设、推进城市化进程,而我们任何的工业或者城建工程,大部分都要经过农民的田地,甚至从农民宅基地里通过,农民认为政斧和施工单位侵占了他们的利益。在利益面前农民是很难让步的,特别是地里有农作物、有果树,便会找各种理由来阻挡施工单位施工,要求高额赔偿甚至是聚众闹事,个别地方还出现一些流血事件。遇到这种情况要做好三方面的工作——”
彭远征的话说到这里,耿大年突然笑着插话道,“彭县长,不好意思,我想插几句。”
彭远征暗暗皱眉,淡淡道,“耿总请讲。”
“彭县长,各位邻县的领导,具体到煤焦化项目这个工程上来说,三池村的农民就是无理取闹!事先都定好的赔偿方案,怎么能说改就改?”
“根据我们的经验来判断,他们索要无理高额的赔偿是一个因素,还有一个因素是想要趁机威胁我们,让我们公司吸纳他们的村民就业。”
“彭县长,我说句实在话,我们是国有企业,根据市里的安排,我们已经面向全市进行招工,我们的职工最起码要具备城市户口,这是一个基本要求。同时,我们这种行业,技术含量高,对职工的要求也更高,农民文化层次太低,怎么可能适应我们的岗位需求。”
耿大年不疾不徐地说着,他的话不能说错,但也不能说就一定是“伟光正”的。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站在施工单位的立场上,倒也没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