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学,宗族根基命脉。
凝聚宗族人心,栽培宗族精英,传承宗族薪火,提升宗族实力,一切尽在宗学。
阴家宗学,古朴厚重,肃杀森严。飞檐斗拱,庭院森森。所有建筑尽是黑瓦白墙,被满院子数千年以上的青松翠柏衬托得凛凛有一丝寒气。
阴雪歌所在的讲堂外,就是一行三人合抱粗的古松。
虬节如龙的松枝斜斜挑出,几乎伸进了讲堂巨大的落地窗内。春晨的阳光,将古松的影子投射在黑檀木拼成的地板上。黑漆漆的地板平滑如镜,每天都被宗学杂役反复擦拭数十次,光亮得可以当镜子使用。
阴家宗学律科师范阴九重身着黑色长衫,腰间扎着一条象征着律法威严的暗红色腰带,双手端端正正的捧着三册律法书卷,书卷上放着一根长两尺四寸,宽两寸四分,厚一寸两分的法尺缓步走了进来。
阴九重的身形稳重,每一步都不差毫厘。仔细注意他的落足点,他每一步都正好踏在一块地板的正中位置,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偏斜。
端端正正,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块雕成了正方体的花岗岩,端正坚硬得让人望而生畏。
黑漆漆的面孔绷起,阴九重来到了讲堂正前方的长条书案后,端端正正的往那里一站。
所有讲堂中的阴家子弟,包括阴雪歌在内共是三十六人,正好暗合天罡之数。见到阴九重的身形停下,转过身面向自己,他们同时起身,整齐划一的向其九十度鞠躬行礼。
所有人的动作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就好像三十六尊木头傀儡一般工整。
阴九重灰色的目光严苛挑剔的扫过讲堂中所有子弟,目光如刀,一丝一丝的快速扫过了所有的细节。他的目光突然在阴飞飞的身上停下,他缓缓放下手上书卷,抓起上面那柄法尺紧握在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阴飞飞的身边。
阴飞飞的身体就好像风中落叶般颤抖起来,浑身大白肉抖动犹如波浪。
“人性本恶,故圣人制《律》约束芸芸人族,制约天生恶性,引人向善。”
“律,天地之根本,万物之根基。不可行差踏错,不可有丝毫瑕疵纰漏。”
“阴飞飞,你发髻上有一缕散发,宗学讲堂之上,岂能如此疏忽大意呢?”
“按《学律》,伸出手来。”
阴飞飞哆哆嗦嗦的伸出左手,雪白肥嫩的左手好似白色脂粉搓成一般,天下所有女人都会羡慕阴飞飞这一身细皮嫩肉。
阴九重瞪了阴飞飞一眼,鼻孔里喷出一团冷气,右手握紧法尺,带起一道黑影砸在了阴飞飞手掌上。“啪”的一声脆响,讲堂上阴家子弟身体同时一抽,这法尺好似就打在了他们身上一般。
阴飞飞咬牙切齿,好容易忍住了已经到了嘴唇边的惨嗥声。
他的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泛青,然后急速变成了紫黑色。一条清晰的方形血印子从他的皮肉下透了出来,血印子肿得几乎透明,可以看到里面粘稠的淤血正在流动。
阴飞飞瞪大死鱼一般灰白色的双眼,额头上冷汗潺潺而下,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敢动,敢发声,阴九重就能再给他一法尺。宗族宗学上,有子弟被师范当场打死,这种事情在渭南古城,发生过何止一次?师范打死本家子弟,不知不是罪,反而是维护律法威严的大功劳。
作为阴家宗学师范,阴九重自然有相匹配的实力。
他淬体有成,这就是百钧之力。一万斤为一钧,一钧之力也是这世界正常健康男子的平均力量。百钧巨力,称之为一鼎,这就是常人百倍的力量。
他又修炼阴家《阴风诀》,最少已经打开了九处窍穴,沟通天地之气,餐风饮露,得天地灵髓补益肉身,一口元气自内而生。以《阴风诀》的品阶,每一处窍穴开通,都起码能为阴九重增加五钧到十钧之力。
阴九重,最少应有凡人百五十人的肉体力量。
而法尺乃皇室循《学律》规格所致,小小一条法尺,重达五十钧,寻常人甚至无法拿动。
以阴九重之大力,以法尺之沉重,轻轻一次敲击,阴飞飞的手掌就迅速肿胀淤血,甚至还伤损到了骨骼经络。幸而《学律》仅仅是针对未成年的宗学学子,并非可怕的《刑律》等律法,故而阴飞飞只是吃了皮肉之苦,手掌并没有彻底作废。
“法尺一击,振聋发聩。当切记今日苦楚,来日不得再犯。”
阴九重放下法尺,站在了阴飞飞身后,解开了他的发绳,仔仔细细无比谨慎的为他扎了一个油光水滑没有半点儿瑕疵,端端正正犹如一根木桩子般杵在他头颅正中的发髻。
“如此,方合乎《律》之韵味。须知道,天地根基,都在《律》上。”
“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人性本恶,汝等若是对小恶放之任之,未来灰飞烟灭之时,后悔却都无用。”
阴九重紧握法尺,绕着讲堂缓缓的走了一圈,在每个子弟的身边都微微顿了一顿,语气严重的解说着他对《律》的认知。他尤其着重的,对阴飞飞今天发髻上居然有一丝散乱头发的恶行,进行了严苛而精确的剖析。
“今日乱一缕长发,明天就不正衣冠。”
“衣冠不整,则心神不正,内魔自生。”
“先天恶念,化身为魔,灭杀后天灵神;从此行为荒诞荒唐,淫邪奢华只是小事,杀人放火不过寻常,甚至欺师灭祖祸乱天下,真正遗毒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