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不教的规矩却是有些古怪,李全寿听了差点没乐出来,哦,一心向学者不教,闻一知十者不教,听起来到真是好像为他量身准备的一样,别的先生唯恐自己的学生不好学,不聪慧,这位老先生到好,即不要聪明的,也不要好学的,难道他专门教人吃喝玩乐吗?这个老头儿到是有趣的很。
李全寿孩童心性,赵石可已经是两世为人的人了,想的却是最后一条,咀嚼了一下其中的意思,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家国家国,从古到今已经挂在嘴上上千年了,但真正做到一心为国的能有几人?前世时那位队长在训练时便是常说什么不要问国家为你做过什么,首先得说你为国家做过什么,漂亮话人人会说,但他真的比自己做得多了?最后还不是私心作祟?
家国,家国,其中孰轻孰重?都说有国才能有家,但无家就能有国了?这人到是说的好,国家本为一体,但他心里真是如此想的?恐怕也不尽然吧?这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无国无家,自己可不就是个无国无家之人吗?
这些杂乱的心思只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表面上却是谁也看不出他其实已经想的这么深了,他见对方盯着自己不放,微微挺直身躯道:“赵石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但在军中走了一圈,也知道些兵士的想法,不知先生想听吗?”
老人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这少年到真是不畏不抗。生就一番好气度,自己阅人无数,这样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心中这般想着,手扶须髯,微微点头。
赵石嘴角微翘,和人打交道地久了。配上他细密的心思,有时虽然还能看出他不惯与人相处。但在言辞上却已经没什么滞碍,“那些兵士大多出身寒门,若是临阵向他们说什么为国为民的话,估计没有几个人会听进心里去的。
他们心中所想不过拼死向前,不能违了军法,战后割上几颗敌首,向上官报功请赏。若能弄个一官半职那是最好,如若不行,那拿到些银钱也会高兴,这些军士没有先生的大才,家国之说估计听也没听过的,不过若是有人想要欺辱他们的家人亲戚,大多却是立即拔刀相向,无家一说便也落不在他们地头上。
至于国嘛。赵石却是觉得只要大秦军纪严明,赏罚得当,让人没有后顾之忧,这些军士便是心中无国,也会拼死效力。
赵石出身寒门,大道理懂的不多。不过也知道种田地农夫只要把田地侍弄的好了就成,而我们这些军人也自当御敌于国门之外的。
先生将家国理解的如此透彻,想来是做过许多为国为民之事,这也是我们所不能比的,所以先生才是先生,学生才是学生。”
若是搁在以前,他断然不会说出这样一番攻守兼备的话来的,但自和景王李玄瑾接触之后,每日对着地不是心机深沉之辈,便是读书读老的文人。一番磨砺下来。口才确实渐长,可以说。他经过这些年的观察和体会,已经顺利的融入了这个时代,说话做事大致上和这个时代的人们差相仿佛,不过话说的还是硬邦邦的,且直指人心,不能稍带婉转,涵养稍微差些的若是听了,必定得闹个大红脸,说不定便是个恼羞成怒地结果不过他面前的老人见识心胸皆是上上之选,只是微微愕了愕,接着便笑了起来,笑的是云淡风轻,好像整个人瞬间充满了活力,垂垂老朽之态尽去,“小小年纪,竟然能想的如此之深,到也难得,不过”
老先生站起身来,慢悠悠的在屋中走了几步,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话却也失之偏激,小小年纪就言辞激烈,这点不可取,但你出身寒门,见识有些局限也在情理之中,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不过日后你若是身居高位,俯身望去,他人皆成蝼蚁,军规律法虽在,而不加其身,心中再是无国无家。为国为民乃大义所在,若无此心,便落下乘,将来成就也是有限,为官则为权迷,掌军则为权惑,最终也不过落得个祸国殃民地名声罢了。
二十年前,工部尚书王大人力主修复疏通大秦境内自隋唐以来修建的河渠沟道,费时十年,耗国帑百万,其间贪弊甚多,最后王大人终是因此而获罪免职,但如今看来如何,在河道上讨生活之人,哪个不是对王大人交口称赞,漕运畅通,朝发而夕至,这便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之举,公道自在人心的。
而唐时李林甫,杨国忠之流,所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熏天,但如今说到此二人,谁不得说上一句佞臣贼子?
如今朝堂之上多有尸位素餐之辈,且平安日久,暮气深重,你们年纪还小,不用多作顾虑,若是有朝一日,居于庙堂之上,当存家国之想,才不枉了我教你们一场。”
……
自此,赵石和李全寿两人便也算是拜入了这个老先生的门下,这位老先生教导起人来到也新奇,琴棋书画之中,到是先从手谈之道开始,围棋这个东西在不管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种文化,从其中引申出来的东西有很多,有人说围棋如人生,波折起伏不定,有些人说围棋中蕴藏兵理征伐之道等等。
但到了老先生这里,却是一种养气功夫,镇之以静,深思熟虑,修身养性,在讲解围棋的规则之余,再穿杂些古往今来的围棋轶事,很能引起旁人的兴趣,像李全寿这样的孩子,虽也有了一定的心机,但这些游戏尤其能引起他地兴致,不几日便以沉醉其中,至于老先生下棋时讲地那些道理听没听在耳朵里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几日之后,见人便拉着对方下棋,再没了往日没事儿也要找出些事儿来的样子,也算是难得了。
不过赵石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这位老先生确实博学地很,天南地北,风俗人物,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信手拈来,博闻强记,毫无半点穿凿附会,生搬硬套的感觉,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这种风仪和气度却是赵石生平所仅见的,于平淡之间使人折服,不露锋芒,不着痕迹,这才是这个时代一个真正的饱学之士所具备的素养和气度,便是赵石这样铁石心肠之人,在他身边也有些自觉浅薄,言谈之间也便越加谨慎起来。
再过上些日子,这位老先生开始因材施教,对于李全寿,则是蕴道理于许多故事之中,每每娓娓道来,一个故事下来,旁征博引之下,道理分析的明明白白,却又让李全寿听得津津有味儿,便是吩咐下来的功课也是作的一丝不苟,平时再下上两盘棋,偷看几次那位陈小姑娘的剑舞,这日子对于李全寿来说实在是有趣之极了。
但到了赵石这里,各种兵书战策,排兵布阵之法,军规军律,古时名将之成败,家族之兴衰等等讲的也是细致非常,这些其实也正是赵石所需要的,他虽出身后世之军旅,但说起来,时代不同,则其中许多方面也是大相径庭,只靠前世那些东西剿剿匪,打打小规模的战斗还算可以,若真个到了战场之上,千百万人对阵,只靠这些,要是能纵横不败,那可就有些可笑了。
不过赵石也看得出来,这位老先生说的虽然头头是道,但更像是纸上谈兵,有些想法也是想当然尔,有照本宣科之嫌,不过赵石也是知道,理论即便是理论,但他缺乏的正是这些理论上的东西,这能帮助他更好的了解这个时代战争的真正面貌,而不是只根据后世的一些书面上的东西来推测,尤其是对这个时代军制,兵种的了解更是尤为重要。
这期间李玄瑾也来过几次,从其强颜欢笑的脸色可以看得出,兵部掌事并不是那般好干的,估计现在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不过他却并未怎么诉苦,来了之后也是以闲谈居多,可见虽然有些麻烦,但却并不怎么重要,他尽自处置得了的。
又过了半月有余,终于传来消息,三司使曾度失踪,下落不明,这个消息传来之后,便像是捅了马蜂窝,曾度是谁?那可是三品大员,朝廷重臣,竟然在大秦境内失去踪迹,这还得了?几乎是一夕之间,迁陵一事便被所有人抛在了一边,雪片般的折子飞进宫禁之内,正德皇帝更是震怒非常,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大秦京师本就已经暗流涌动的局势显得越发的扑朔迷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