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场面下,若是其他人请自己喝茶,张正定然大感突兀,心生疑窦,但献茶的是年轻不懂事的小师妹,张正便没有多想,伸手接过茶杯,说道:“多谢你了,我和你杨师姐还有几句话说,你下楼玩儿一会儿吧。”
幼小师妹道:“你怎么跪在这里呀,地下多凉啊,有话站起来说啊!”
张正脸上发烧,含糊道:“嗯、嗯,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幼小师妹转身快步往楼下走,杨婉妡道:“就这一杯茶水,算我们尽了地主之谊,你喝过之后也赶快走吧。”
张正心中酸痛,举杯就唇,喝了一口茶,也没尝出什么滋味,顿了一顿,又喝了一口,说道:“妡妹,此地确实不是久留之地,你和师父也要及早醒悟,不要和小日本过多纠缠。”
杨婉妡道:“我看是你及早醒悟,若能浪子回头,也未必……未必……”
张正只觉眼皮沉重,头脑发昏,杨婉妡的语音越来越轻,传入耳中后十分模糊,说道:“妡妹,你说什么?你大声些,我听不清……”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向旁一倒,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张正只觉两边太阳穴隐隐作痛,鼻孔中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十分熟悉,似乎是杨婉妡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张正的心里闪出一丝甜蜜,似乎回到了大漠,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正想伸伸懒腰,再睡一会儿,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杨师姐,他醒了。”又听见杨婉妡的声音道:“让外面的人进来,送他回去。”
稚嫩的声音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很快便有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数人来至身边,一人低声呼唤道:“张师兄,张师兄!”
张正暗提一口真气,丹田内空空荡荡,一丝内力也无,心中黯然长叹:“妡妹呀妡妹,我对你不起,你便骗我喝下本门的销魂散,唉,也算我自作自受吧。”
他缓缓睁开双眼,穹顶上彩画流光,四周边锦帐绣帷,可以确定自己仍在小楼之中,心中再叹一口气,翻身坐起,床边立着的一人道:“张师兄,我们送你回去吧。”
张正听声音很熟,向他脸上看去,果然是一位在大漠里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不禁心头一热,随即克制,说道:“好,多谢你了。”
下地之后,张正环顾四周,杨婉妡和那位幼小师妹都已不见,心想此时此刻和跟她们见面无益,且看师父对我如何发落。
回到先前的院子,几位师叔都在,一见张正回来,连忙招呼侍立良久的弟子们给张正换衣服。
众弟子或许因为吉时已近,无暇和张正多说,又或许知道他内功尽失,没有反抗能力,七手八脚的剥去张正的外衣,给他换上簪花乌纱帽、圆领大红袍、肩上挂上披红,足下蹬上皂靴,一切装扮停当,向张正道了“得罪”,一齐退到一旁。
几位师叔见张正没有挣扎反抗,始终比较配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纷纷称赞张正一表非凡,与杨婉妡正是天生的一对。
大家簇拥着张正往外走,外面迎亲的队伍已经排好,有人牵过一匹马,张正上马之后,鼓乐声响起,近百人的队伍缓缓开动。
前不久与郭师妹的那场婚礼,天上地下,大游王城,盛况犹在眼前,如今的场面虽然还算热闹,但规模比前次相差很多,张正在心境上更是大不相同。
眼见几位师叔不离左右,许多人佩戴的刀剑露在外面,张正的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师父对我的戒备很深,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我和妡妹成婚?就不怕我心中怨恨,误了妡妹的终身吗?”
他心里面胡思乱想,想师父勾结日本人的真正原因,想自己如何恢复功力,逃离此地。行动上完全听从身边人安排,让走就走,让停就停,让下马就下马,让鞠躬就鞠躬,让跪拜就跪拜。同时暗中搬运内力,将销魂散的毒性一分分的聚拢起来,试着将其逼出体外。只要能恢复五成功力,师父这边就算有再多的阴谋诡计,我也不怕了。
交拜天地时,杨婉妡头罩红巾,盈盈下拜,张正微一迟疑,也跟着拜了下去。
大厅里掌声雷动,又混杂着一个人的愤怒嘶吼,张正回头观看,海擎天的背影正在被四五个人合力拖出大厅,心中一动:“偌大的鬼手门,能够帮上忙的,恐怕就只剩下这位嵩山派的少掌门了。”眼见海擎天被拉出厅外后极可能遭遇不测,忙向身边的一位师叔道:“海少掌门是自己人,咱们不可无礼。”
那位师叔道:“是他先无礼,意欲在这里捣乱,不狠狠地教训一下,他更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吃几碗干饭了。”
张正道:“虽然如此,念他追随咱们的一片苦心,不要过于为难了。”
那位师叔自然明白前因后果,见张正求情,乐得卖他这个面子,笑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张师侄,你真是个做大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