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
身不由己地,人人不约而同,用尽全力,齐声呼应。
三千人的应声,瞬间压过了一切,声若雷动,震得远处一群正在江畔觅食的鸥鸟振翅而逃。
“宿卫营之官兵,向来为野战军所轻视。此番你们前来作战,我料你们定已饱受讥嘲。然则当真你们不如旁人?非也!个个七尺男儿,同吃一灶军饭,何以就天生低人一等?不过是从前没给你们机会罢了!江东自古多俊杰!此次北渡,便是你们一个绝佳机会!此仗固然艰难,然,师贵在用兵,不必在众!此战,并非没有取胜之机!”
“我李穆,不惧!”
“我放话于此,尔等凡恐惧者,可出列,脱卸战甲,我便放你离去,绝不阻拦!”
他话音落下,四周雪寂。
人人目露激扬之色,无一人动。
李穆这才微微颔,神色稍缓,目光再次掠过面前那三千肃然而立的士兵。
“既无人出列,今日开始,你们皆是我李穆的兵!我李穆带的,没有怕死的兵,更没有送死的兵!我要你们牢牢记住另一事!此番我带你们去往江北,不是送死,而是随我李穆一道,建功立业,名传天下!”
“建功立业!”
“名传天下!”
人人难以压制心中激昂,向着这个仿佛天生战神般的年轻将军,纷纷高举戟剑,齐声呐喊。
呐喊声中,片刻前那满渡的颓丧之气,一扫而光,连那些常年往来于渡口之间的舟夫亦面带激动,跪于船头,向天叩拜。
副将上前点报花名册,人人响亮应答。
完毕,天光大亮,远处江面缭绕的雾霭,渐渐散去。
士兵精神抖擞,列队登船,秩序井然。
三千兵马,连同辎重,在不远处翘观望的京口民众的目送之下,朝着江北,渐渐远去。
……
洛神胡乱洗漱了下,穿了衣裳,匆匆来到前堂,看见卢氏已经坐在那里,摸索着,在慢慢地纳着一只鞋底,阿停伴在一旁,正给她穿针,四周静得异乎寻常。
听到了脚步声,阿停抬起头:“阿嫂,你起了?”
“丈夫”一早离家,出兵打仗去,这会儿人都不知已到了哪里,自己却一觉刚起来。
对着处处体贴的卢氏,洛神难免尴尬,唤了声阿家,低声道:“实在是我不好,竟睡得如此之晚,连郎君一早动身也未能相送……”
不待卢氏开口,阿停抢道:“我和阿姆今早送阿兄出门,阿兄自己说的,昨夜已和阿嫂道过别,阿嫂睡得又晚,累了,叫我不要吵你。”
卢氏含笑点头:“不过也就是送到门口罢了,心意到了便是,不必拘泥旁的。”
洛神慢慢地吁出一口气,想了下,道:“阿家,我想去渡口瞧瞧。”
……
洛神带着阿停赶到渡口时,最后那条满载了士兵的战船,也已驶向江心。
江边浪涛卷雪,江波荡漾。
许多京口人,依旧还沉浸在片刻前的激动之中,聚在江边,议论纷纷。
洛神面覆幕离,在随从的伴护之下,在渡口附近眺了江心片刻,压下淡淡失落,唤阿停一道回家。转身时,看见对面来了一架高舆。
那高舆架设着帐幕顶棚,由八个头系黄巾的大汉抬着,上面坐了一个妇人。妇人以纱蒙面,只露一双艳目,身影掩在帐幕之中,若隐若现,姿态神圣,俨然不可侵犯的模样,身后,跟从了几十个男女信众,一路前呼后拥,正向这边行来。
当地人都知这妇人乃天师教的女天师,传言她貌若天仙,道法高深,见她路过了此地,信众便在路边参拜,不信的,也纷纷为之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