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颜言是被一声声整齐利落的口号声给吵醒的。颜言睡得有些云里雾里,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边境的军营里。颜言揉了揉眼睛,总算适应了营帐里的光线。
天还未完全大亮,士兵们就已经起来操练了,今天是大除夕,军队里还要防备着敌人进攻,故而,所有人也没真的把过年当成节日,毕竟现在身处九死一生的边境。没有人敢松懈半分,一旦没将敌人的行动和轨迹盯牢,那后果就是生灵涂炭了。
颜言穿上昨夜穿出来的厚外套,再戴上皮毛帽子,脖子上还戴了一条围巾,看着就已经足够暖和了。
颜言洗漱好了才出去营帐外面走走,才掀开帘子,门外就已经守了几个士兵了。
“颜先生,你真的是边城学堂教书的颜先生吗?”其中一个中年士兵胡子拉碴的,神情有些激动地看着颜言。
“是的,这位大哥,请问怎么了?”颜言看着面前几位兵汉,有些摸不准他们找她所为何事。
“先生,我是学堂里的刘大狗的爹,我家孩子在学堂有好好念书吗?”胡子拉碴的大汉笑容满面,说起自家的孩子,眉飞色舞的。
“你是刘大哥?大狗很好,他这些天都在学认字,我留了一些假期的功课给孩子们回家写。大狗很乖,平日里他忙活好家里的活之后,还会提前到学堂帮着收拾的。”颜言一听是自己班里的孩子家长,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穷人家的孩子可没有达官贵人们光是起名都要费些劲,普通人家的孩子名字都是很简单的,什么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父母觉得哪个顺口就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当然,颜言来了北地边城之后,后面出生的孩子,有些爹娘会抱着孩子过来问颜言取名的事情,毕竟城里喊一句大狗、大宝,至少有一半的孩子会扭过头来。
刘大狗的爹激动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军营重地,家眷更加不可以轻易过来,怕影响军营里的其他人,万一军心涣散了,将军也会面临有兵难带的窘境。
“先生,我这里存了些银钱,都给你当束脩。”刘大狗的爹还不知道颜言不收钱,五大三粗的汉子,难得拿了一张干净的布片把银钱包裹好,一把塞到了颜言的手里。
颜言赶紧把布包塞回了刘大狗的爹手里,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了:“大狗爹,我不收钱的,就兼职,而且,大狗的娘已经给过我好些口粮了,我要是再收你的钱,以后城里的孩子们都不敢来学堂了。”
“是是是,是我这个大老粗唐突了。谢谢先生,真的很感激先生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带带我们边城的孩子们。”刘大狗的爹挠了挠头,憨厚的壮汉此刻还在为自己刚才的唐突感到不好意思。
“大狗爹,你旁边这些大哥都是孩子们的爹吗?”颜言看了下,除了刘大狗的爹,还有三个壮汉也是眼巴巴地看着颜言,但是他们不敢突然开口去问颜言事情,性格腼腆的士兵们,见惯了生死,唯独没怎么跟读书人接触过,生怕自己大老粗的举止会遭人嫌弃。
颜言扯了个笑脸,招呼着门口的四个人进了自己的营帐。进了营帐的四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么热情的读书人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平日里看见的读书人,看见他们这些糙汉子都是一脸嫌弃地走开的。
“先生,我们就问问孩子们的情况,旁的也没什么事情了。”刘大狗的爹估计就是这四个人里面相对大胆一些的了。
“无妨,难得我们遇见了,你们要是不着急,你们把孩子们的名字告诉我,我把孩子们现在的情况大概跟大伙说一下?”颜言一一问过其他三个人的孩子的名字,然后又把情况跟他们说了。
别看汉子们平日里都是埋头苦干,一个个闷葫芦似的,但是,一旦是说起自己家的孩子婆娘,那嘴巴可算是愿意说话了。当兵不比在家劳作,在家可以选择狩猎、养羊、耕种还有打零工,但是这样的工种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银钱可以剩下来。这几个汉子一开始入伍是为了军营里的粮饷可以准时发放,再后来,幸运地被分到了裴言川的旗下,裴家军的训练比旁的部队要更加严格,除了体能训练,还有一些理论训练,当然,还有针对北地柔然的作战习惯的讲解。别看在裴言川麾下很累,但是,保家卫国的自豪感和粮饷都高于很多部队。
“趁现在有时间,你们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写信带回去给他们的。”颜言坐在案几边,她出门的时候有将笔墨纸砚收在行囊里。
“可以吗?”四个大汉又惊又喜,他们目不识丁,军营里也有识字之人,但是谁都没好意思找别人的麻烦。
“当然,就简单几句话,多了怕耽误大家的训练。”颜言铺开宣纸,拿起毛笔蘸好了墨汁,一边聊,一边把四个人的话提取了一下,尽量言简意赅。
颜言忙活了一会,总算是帮四人写好了家书。颜言灵机一动,干脆把四个人的孩子们的样子给画了出来。
刘大狗的眼睛跟他爹很像,颜言画好的时候,刘大狗的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自家大狗的画像,一别快两年了,平日里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却有些拿不稳颜言递过来的孩子画像。刘大狗的爹手抖得厉害,最后还是旁边的三个大汉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刘大狗的爹总算是回魂了。
“颜先生,谢谢,你真的是个大好人。”刘大狗的爹憋了半天只会来来去去说谢谢的话,其他三人其实也只会如刘大狗的爹一般嘴笨。
等一切都忙好之后,颜言把四封家书仔细地收好,四位士兵激动得热泪盈眶,还未来得及开口再次感谢颜言,裴言川和崔浩就已经入了颜言的营帐了。
“裴将军、崔校尉好。”四位士兵一看见裴言川和崔浩,立刻站直了。
“都好了的话,赶紧回校场。”崔浩在军营里历练了一段时间,行事作风更加稳重了,在京城的痞气和大家公子的气质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统领军队的果敢和坚毅。
士兵们又谢过颜言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揣着颜言给他们画的孩子们的画像,离开了颜言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