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丰华楼,九华便直接坐回厢房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
许是嫌杯子太小,九华直接拿着小巧的酒壶对着壶口一口气饮干了一壶酒,然后才舒出了一口绵长的酒气。
刘三在九华的身后小心的给他抚背,帮他顺着气。
他轻声问道:“老爷,这次宴请天柏殿下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吗?”
九华吐着酒气瞟了他一眼,“算吧……殿下没收回隐阵图,也愿与我饮尽杯中酒……应当算是没在意我之前的大不敬之罪了。如果能将令殿下之前拉拢我时受的那股子憋闷给散了,那就更好了。”
说着,九华侧着头笑了笑:“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将你带在身边宴请天柏殿下吗?”
刘三微微躬身:“这是老爷照顾刘三,是刘三的福分。”
“虽然也不算是错,不过……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厚颜无耻应该是个什么模样。”九华笑了笑。
“为商贾者,面皮这个东西十分的重要,可在很多时候,面皮这个东西是最不重要的了。”九华语重心长道:“人要脸,树要皮,可这脸啊……是摆在外面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看的,不是摆在里面给能掌控你生死的人看的,在生死存亡,身家性命面前,还谈什么面皮不面皮?我们是商贾,穷讲究这些的话,就一辈子都不用想往上爬了。”
刘三沉思了许久,一拱手跪在地上:“三儿受教了。”
九华也不拦他,从桌上倒了杯酒递给他,“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倒也不是瞧不上其他女子,只是自觉破事儿做的多了,怕生个孩子出来遭天谴,到时候徒增些伤心事。”
他把刘三从地上扶起来:“所以你还小的时候我就养了你,不求你日后能给我养老送终,只要你能守住我这份家业,就算报我当年没让你饿死的恩情了。”
刘三双手捧着酒樽,微微垂首:“刘三……谨遵老爷教诲。”
九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做这副模样。”他与刘三碰杯,缓缓道:“我想与你说的是,其实我这人特别信命,我信天上有漫天神佛,我也信人有生死轮回。”
“而人啊……就是因为相信,才会去惧怕,才会学会敬畏之心。”九华一口饮尽杯中酒液:“所以从今天起,你便不再是我九华的人了,我给你留了一笔钱财,也给你挑了一批人手,你自己出去干吧。”
刘三原本一直沉默的听着九华对他说话,此时愣了愣,抬起了头:“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九华端着酒樽又倒了一杯酒,“若日后我出了什么岔子,我自会想办法将这家业留给你,若是没出什么岔子,你就……三年后再回来继承吧。”
“当然。”他笑了笑:“如果你做的够好,说不定也就看不上我这么点家业了。”
刘三一口饮尽了杯中酒,似是明白些什么,握着酒樽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九华此举,分明是要与他撇清干系,以免日后有什么事会牵连到他。
“老爷……您说的岔子,是指那一位……长苏天师吗?难不成……难不成还会出什么事吗?!”
九华嗔怪的瞟了他一眼,口吻责备:“尽瞎说,万事留一线,老爷我也不过是多留个门路,想赌一把而已。”
九华顿了顿,“我喜欢赌,这一次想再赌一把,你呢……在我身边有些碍事,所以干脆把你支远点得了。”
说着,九华将酒樽一把掷在了地上,精致的酒樽在地板上弹了数下,滚落在刘三的脚边不动了。
刘三眼眶红了红,忽然将酒樽放在了桌上,接着猛地跪了下来,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调头离开,再没有回头。
厢房中只余下九华伶俜一人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直至喝的烂醉如泥。
几日后,九华手下的人便放出了消息,他手下的大掌柜——亦是义子刘三。因与九华不合,不满九华之举措,带着一批亲信连夜离开了九华,外出自立门户去了。
临行前二人在丰华楼大吵一架,声音大的一条街外的人都听得见。据说刘三还使了些手段,带走了九华大笔财富,气的九华接连几日都下不了床,终日郁郁。
而外出自立门户的刘三却不同,抛向他的橄榄枝数不胜数,数日内便接管了九华手下的数十个州的铺子,大商贾九华也因此事沦为一时笑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