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寺丞的出现让薛裴之闷闷不乐,毕竟关乎大理寺,他心里隐约在害怕,可是也在庆幸,幸好到现在似乎这件事情跟父亲没有联系。
楚弦不像是被这桩案子逼得无路的样子,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他说:“剑影进大理寺也好,最起码这十天之内她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所以此刻盛京中夜色大好,虽说有风雪入城,可也有的月色如水,淡淡雅雅的照于九天之上,风花雪月,最是妙曼人间,楚弦信步其间,倒也自在。
只是薛裴之觉得不自在,身后总是有人在跟随,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宫里皇上的贴身暗卫,怕是担心楚弦离开盛京,或者是想将他的行踪掌控在手,才会派人一路盯梢。
自打皇帝下令召开牡丹宴开始,京畿中夜夜笙歌,哪怕人命案接踵而至,都挡不住这四面八方涌来的热情盛况,谁都想在这冰天雪地中一睹牡丹祥瑞。
所以此刻,一入夜便见京畿中烟花绽放,京城九门也大开,良宵不禁。
在这一起一落的烟花下,前面却有好一阵骚动,随后见到从那漆黑的街角,只见有京兆府的人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叫花子押着走过去,那叫花子许是个痴儿,在衙役押注自己的时候还不住的嘿嘿直笑。
这就像是一段小插曲,平白无故的闯入了这片不夜的热闹中,灯花绚烂之下,很快这里又恢复了刚才的繁华,在一个茶水肆里坐下,楚弦倒不好奇,薛裴之却聒噪了,他趁着小二端来茶水的时候,多给了一点碎银,方便打探。
他问小二,“京兆府的人吃饱了撑的?没事怎么和一个叫花子过不去,还是个痴儿……”
小二收了银钱,自然更加热络,“客官有所不知,从今日的时候城里就在大肆搜一个叫‘狂浪’之人,这左右盘查,京城里哪有叫此名的人,岂不轻狂儿戏?唯独这多年前被人丢弃在此的痴儿花子,听说他当时被丢弃在襁褓中,可怜他父母留了幅字,说此儿姓狂名浪,其余便不了了之。”
“原来如此。”薛裴之浅啜了一口茶,依旧有疑问,再道:“那为何要抓这个狂浪?”
小二闻言,忽然有些紧张的四下张望,随后弯着腰小声道:“听说,大比前三甲的试卷被调,盘查下来那三名考生也是化名,京城中找不到此人,调换后的那三副牡丹图,上面落款——狂浪!”
所以,现在满京城都在找狂浪,谁知道,这狂浪竟是一个痴傻的叫花子!
听到这答案时,薛裴之竟有些哭笑不得,挥了挥手,让小二下去。转头过来对楚弦说:“这事就好笑了,从小在京城中长大的痴傻叫花,能画出那样的牡丹图?”说后,薛裴之又觉得好笑,不住的摇着头。
这不明摆着,把这叫花子交上去,不但破不了试卷调换一案,连皇上都会再次龙颜大怒。
楚弦将一直贴身藏着的那张牡丹图拿出来,只有半张,当时在武周殿上被皇帝一手撕掉,他刚好攥在手上。
此刻展开的牡丹图惊艳绝绝,画中火烧的场景在在绚烂的烟花夜色下,更像是跳动般的鲜活。
楚弦顺着宣纸往下,最后放在落款上,摇头一声苦笑,“确实狂浪所作,牡丹绝绝。”
薛裴之伸出手要接过这半张画卷的时候,恰巧此刻有一群孩童唱着歌谣跑过,有比较淘气的孩儿一把将薛裴之手上的画卷一抽,跑着跳着抽走了。
“前面顽童,快把画还我。”薛裴之叫了一声出来,赶紧追赶上去,转入了一道巷角里,只见到那顽童早跑动的时候将画给撕裂了。看着薛裴之恼怒的样子,那童儿皱着小鼻子,双手将画藏在身后,羞着薛裴之,“小气,不就是一张画嘛,我们这里多的是,赔你一张全的不就是了!”
“全的?”薛裴之还没反应过来这顽童说的是什么意思,就看到童儿转身去向身侧小伙伴小声说了几句之后,从其他小伙伴手里拿了一张画递给薛裴之,之后才又蹦蹦跳跳着离开了。
薛裴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群孩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沓画卷,他半信半疑的展开童儿刚才塞还给他的画卷的时候,整个人都震住了。
一张完好的火烧牡丹图,惟妙惟肖,几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模样,和客栈里酒醉书生所画的,和武周殿上被调换的三甲试卷上所画的……一模一样。
薛裴之想到,那群孩童手上,还有不少!
“这,这是怎么回事?”薛裴之一下子都蒙住了,拿着这张画卷在这里看了许久,像是魔怔了似的,直到下一轮烟花在天上绽放的时候,画里火苗跳动似的,才让他如梦初醒。
拿着这张画卷,他跑回了那个茶水肆里,气喘吁吁的坐下,端起刚才喝剩下的茶水大口灌进,天气冷,茶水也不再温热,可是也冷不下来薛裴之此时心里的震惊。
“楚兄,京城里……牡丹重现了。”薛裴之直着身躯坐在那里,将自己所看到说出口。
“我知道,你看。”楚弦悠然将手指向前面的街道热闹处,不少人手里拿着这牡丹图,就连天上孔明灯也有些是用这图所制。
一夕之间,这京城之中忽然有了这么多的火烧牡丹图,百姓无知,根本不知道这张画卷的真正寓意,可是薛裴之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