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都满足了他的心愿,干嘛还不想见你。”夏天实在弄不明白高克艰到底还想儿子怎么样。
高建峰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有阵子他想让我学他的专业,我俩在电话里又吵过一架,没法弄,我觉得他也快到更年期了。”
看来还是期望值太高,总想照着自己的模子打造儿子,再复制出一个高克艰来,可惜高建峰对此全然不感兴趣。
已到了晚饭时间,夏天先找了个离家近的餐馆,简单和高建峰吃了顿便饭,之后溜达着走回那栋标志性的高层公寓,上电梯到了26层,打开门,一股窗明几净、整洁干净的画风扑面而来。
怎么弄跟营房宿舍似的?高建峰心想,本来还想着放飞自我,这下他都有点不大好意思了。
但这么说不太公平,夏天的家可比集体宿舍温馨多了。米色的沙发,玻璃茶几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上面放着几本医药类杂志,窗台上摆着一排绿植,仔细一看全是仙人掌、仙人球——主人早出晚归,经常顾不上浇水,只能养点这类好养活的了。
简言之,整体风格大方素净,还兼有生活气息。
两间卧室是挨着的,门都大敞着,高建峰路过夏天那间时瞥了一眼,里面搁的是张单人床,而隔壁他要住的这间却放了张双人床。
可能是打算以后用吧,高建峰琢磨了一下,这床被自己先占了,好像有点说不大过去。
其实那双人床是彭浩光的助理采办的,要说彭总英明一世、身正影不斜,为彰显富贵不能淫、家里红旗永不倒,恨不得把外头所有冲着他招展的彩旗全拔掉,招的助理一水都是男的。可架不住年方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有颗粉红粉红的八卦心,一边给夏天张罗公寓,一边未雨绸缪地跟他介绍,这双人床从架子到床垫都是美国进口的,睡上去特别舒服,夏总监将来肯定用得上,至于单人床那屋,回头给亲戚朋友上门来住就行了。
哪知道夏天听完这话,当场就决定把自己发配去“客房”了,还心说该助理估计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一个人在一张大床滚来滚去?那才叫真。寂寞呢!
“你那屋好像比这间小,咱俩换吧。”高建峰建议说。
“不用,你占着这间,我还能让你多交点租金,”夏天笑笑,“关键是这屋有阳台,方便你抽烟。”
想得还挺周到,高建峰一笑,也就没再废话,开始假模假式地收拾起东西来。
箱子打开,夏天瞥一眼,顿时就乐了,东西放的横七竖八,衣服还是按老规矩完全不叠。其实这人四年来参的是个假军吧?居然连部队都没能改变他混乱的生活习气?
高建峰当然是成心的,总算不用一板一眼的去归置了,简直感觉分外轻松,他掏零零碎碎的东西,又抱出一堆裹成一团的衣服,从里头拽出了一本笔记本电脑。
“你还带了这个,没颠荡坏?”夏天问,不过看一眼笔记本的牌子,的确是抗造款。
“没事,我对它已经很精心了,”高建峰拍拍厚重的电脑,“怎么说也是吃饭的家伙式。”
说话间,高建峰把东西都拿出来了,然而仅仅是拿出来,之后就明显不知道该干嘛了,夏天倚在门边看着,强忍住上去搭把手的冲动,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突然退伍了,为什么?”
高建峰淡淡应道:“有过经历就行了吧,我也算对得起老高,以后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了。”
关于救灾,高建峰从没和夏天提起过,那时候夏天刚好也在准备论文,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彼此通信比平时要少,自然也就不知道高建峰曾受过伤。
这事可能不大禁想,高建峰突然觉得腰那处又开始隐隐做痛,火车上坐得有点久,虽然他后来站起来活动了半天,但久坐或者久站都容易引发不适,他下意识把腰挺直了些,看着那堆东西,微微哂了下:“我还是先洗个澡吧,一身的风尘。”
夏天于是带他去了卫生间,该准备的早就已经分门别类摆在明面上,毛巾、牙刷等物一应俱全,看得高建峰竖了竖大拇指,“别说以前还有点独,现在真是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关上门,不一会就传出了哗哗的流水声,夏天坐在客厅发着呆,回味起这一路,原来高建峰真的回来了,还就在他家里,此刻正在洗澡,这感觉,多少有点奇妙。
等高建峰出浴,夏天已切好一盘水果,一脸淡定地招呼他过来吃。
两个人并排坐着,高建峰有感于被热情接待了,于是自觉问起房租的事。
夏天随口说个数目,见高建峰丝毫没犹豫就应下了,他转过头,认真地问:“你有钱吗?”
高建峰看他一眼,笑叹了一声:“夏总监,在过去的四年间,我一直都是个有工资的人。”
夏天慢悠悠点头:“然而工资并不高,对吧?”
“瞧不起我们,夏总监,你变了,”高建峰指着他笑了会儿,又说,“其实还好,我第二年就算提干了,工资还行,而且我还有外快。”
夏天眨眨眼:“什么?”
高建峰:“嗯,是汪洋的公司,他比我先毕业,也先退了,后来跟几个同学去了深市,攒了个做外贸的皮包公司,有些文件需要人翻译,他就来找我。我帮他做了一段时间,顺手解决了两个合同纠纷,这么着就算是入个干股吧,每季度都能有点分成。”
“还挺有生财之道,汪洋那小子居然南下了,”夏天感慨着,“可不对啊,汪洋学的不就是英语,还用找你来做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