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心刚过完三岁生日,李与恩的老母亲去世了,处理完老母亲的丧事。李与恩的嫂子陈氏就对李与恩说:“现在阿妈去世了,你若不回来的话,你那些田地我们就帮你种了。”
李与恩惊愕:“这不是还有娟儿么?不需要你帮种呀。”
陈氏撇撇嘴:“她只是个外人,是你们请来服侍阿妈的外人,现在阿妈不在世了,还留她在这里干什么?”
娟儿抬起头,瞪着她那双哭肿了的眼睛:“嫂子,等阿妈过了头七,我会走的,不会在这里霸占你们的房子和田地。”
陈氏嗫嚅着说:“也不是我狠心要赶你走,你和小叔这种情况,大家都知道,小叔不喜欢你,这么多年碰都没碰过你,阿妈去世了,再留你在这里,恐怕人家会讲我们欺负你,你还是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李与恩知道,这好人家不是说找就能找得到的,把娟儿留在家里,怕嫂子会做主把她随便嫁个人家。而且,他也不太放心让娟儿一个姑娘家单独住在这里。想到他们那里因为生意越来越好,原来请那两个人已经忙不过来,正缺人手,就跟娟儿商量:“你愿意跟我到我师父那里去吗?去帮我们晒药材切药材都可以的。到了那里,再慢慢找个好人家吧。”
娟儿点点头,说我不要找人家,我去给你们帮忙就是。说完就起身去收拾行李。李与恩这次回来,还要完成一件事,就是按当地风俗,给馨儿迁葬。他们这里去世的人葬下后,过了年,如果觉得原葬地不好,就要进行一次迁葬。李与恩想离馨儿近些,就去捡了她的骨头,将她迁葬到他和师父的屋子后面那个小土坡上。
因为白天没时间,李与恩就经常在晚上到馨儿坟前坐坐,跟她聊聊天,跟她回忆他们在一起时那些美好时光。
另外两个工人是村上的,晚上都回自家去住,娟儿来了后,就暂时住在一间原来用来堆放药材的泥墙房间里。李与恩又张罗着建了两个青砖房间,房子建好后,让娟儿住一间,另一间是给儿子留着的,现在儿子还小,就暂时用于堆放药材。
一天,他们家门口来了一行特殊的人,他们抬着一顶大轿子,说是要抬冯正祥去给他们家夫人治病。
冯正祥不想出去,这阵子外面闹剪辫子闹得厉害,他特别害怕他那条宝贵的小辫子会被剪掉。他让李与恩去,来人却非要他亲自去,并且一再保证不会让别人剪掉他的辫子。李与恩也不放心年迈的师父一个人出门,只好答应那些人,他们师徒俩一起去。
原来是一个什么大人新娶的小夫人生病了,请了无数个郎中来看,都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那家人家托人打听到了冯正祥,就派人抬轿子来请他了。
说是夫人,也不知道是外室或是第几个小妾。反正在这个小县城里,再怎么说也没人去打听她的具体身份。
李与恩和冯正祥走到村旁的小河边,看到娟儿正在河边奋力捶打苎麻,李小心在一旁丢石头玩。李与恩大声叫道:“小心,爸和太公出去一趟,你在家要听阿娘的话。”
李小心回过头,叫道:“爸你如果进城的话,记得帮我买麦芽糖,给阿娘买朵花。”
李与恩答应着。同时想到现在是苎麻收获的季节,娟儿为了有苎麻给他们打草鞋,今年多种了半亩,回来可要安排那两个长工也去帮忙收苎麻才是。苎麻可是好东西,冯正祥会用火功,每年都要种许多苎麻,将晒干的苎麻搓成细绳,点燃了,给有需要的病人用燃烧的苎麻点穴位,也是一种很有效的辅助治疗方法。
冯正祥最擅长的就是妇科,别人正是从这点推测他以前是宫中的太医。师父没说,李与恩也不问,他只要知道师父的医术很高明就好。
那位大人的小夫人生的是一种难言的疾病,他不让送医院,因为听说医院那些西医郎中可是什么部位都敢看的,大人可不想让他的小娇妻的隐私部位被人看了去。小娇妻的娘家人以为是她水土不服,特意派人上省城去将她接回来,大人也跟着来了。跟小娇妻回娘家时听说了冯正祥的传奇医术,赶紧派人来接他。
冯正祥给那个小夫人把了脉,又让李与恩去把脉,然后听丫头把症状讲了。就是解大便时感觉疼痛,还有便血,并且感觉有什么东西想脱出来一样,可是并没有。并且行房事时也痛,痛得受不了的那种痛。这可把大人急坏了,小娇妻比他小三十岁,他可是把她当成心尖儿来宠着的,没想到结婚半年不到,小娇妻就得了这种病。看他师徒都把了脉,大人着急地问:“这病能治吗?”冯正祥不开口,示意李与恩说话。李与恩肯定地说:“能,但是这一星期内不能再行房。”
大人的脸色就有点难看,看到小娇妻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总算是忍着没有发火。
冯正祥师徒开了药,交待完注意事项,就要走,大人不让他们走,要他们守在那里,把他小娇妻的病治好了才能走。
师徒俩这才知道他们这是被这位大人关起来了。只好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亲自给病人煨药。
他们从来没跟这些当官的打过交道,至少李与恩从来没有。也不清楚这位大人是多大的官。他们只知道这些当官的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那个大人倒也没亏待他们,一日三餐好酒好肉的侍候着。只是李与恩想孩子,不知道他们不在家,孩子听不听话,会不会自己跑到河边去玩。前几天河边差点淹死一个五岁的孩子呢,当时有他们在家救他,现在如果自己儿子发生危险,自己却不能救他。再有就是,晚上只有娟儿和孩子在家,也不知道他们害不害怕?
冯正祥安慰李与恩说:“他们不放人,你担心也是瞎担心。娟儿比你想象的能干,不会有事的。”
李与恩也知道娟儿能干,这家里家外,都是她在操持,包括安排那两个工人干活,包括家里的大大小小的开支,都是她在管。
村上人看娟儿那么能干,人也长得漂亮,都来给她说媒,娟儿的语气跟李与恩的如出一辙:“我这辈子不嫁人的。”话一出口就是一辈子,一下把媒婆的嘴堵住了。
媒婆以为李与恩跟娟儿是亲兄妹,去找李与恩,让李与恩劝劝娟儿,李与恩说:“我尊重她的意愿。”
李与恩也有点舍不得娟儿嫁出去。一个家,还是得有个女人来操持才好的,娟儿不愿意嫁人,正好。李与恩也害怕娟儿嫁了人后,要生孩子,生孩子时如果也遇上危险,那就麻烦了,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堵住那个血口子的方法呢。他不希望娟儿有事,觉得她就这样,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也挺好的。
第二天,那位大人的小娇妻的便血就没有了。一星期后,她已经完全痊愈,那位大人亲自验证了一晚后,这才满意的对冯正祥师徒说:“你们想要什么,随便提,金条银毫田地甚至房子,都可以。”
冯正祥说:“我们什么都不要,我只想保住我这条辫子,大人你能不能给我写个字条,让任何人不能剪掉我这条辫子。”他估摸着这个连他岳丈岳母都要恭敬地称一声大人的人,官职应该不低,让他帮保住他这条辫子,应该保得住。
大人哈哈大笑起来,立即让人拿来纸笔,写了张字条,落了自己的名字,还盖上大印,大意就是任何人等,不得剪掉冯正祥的辫子。
除了这张字条,还赏给他师徒两根金条。冯正祥收了字条和金条,赶紧跟李与恩告辞出去。身上虽然有字条,也还是不敢在大白天在街上走,听李与恩说要去给李小心买麦芽糖,就干脆蹲在那家人门口,咕哝着:“你去把该买的东西买回来,我在这里等你,这大太阳天的,早知道刚才不急着出来,在里面蹭餐晌午吃了先。”
李与恩笑着说:“我送你进茶楼喝茶去,你手里有大人的条子,怕什么。这大太阳天的,可不敢让你在外面晒一晌午太阳。”
结果李与恩出去一转,真的被人剪了辫子。他也不在乎,感觉剪了辫子头都轻了好多,以后,就又省了一件事了。看到被剪了辫子的李与恩,看着他头上那些不到一寸长的头发像刺猬一样一根根竖着,冯正祥吓得差点连饭都不敢去吃。
李与恩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又告诉他剪辫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剪掉了以后都不要梳头了,洗头也方便,还省事。冯正祥却说我不想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父母给我的东西,我不想剪。李与恩笑着说没人敢剪你的辫子,总督大人还在这里呐,他不是说了明天才回省城的吗?我们趁他还在这里,赶紧回去吧。
师徒俩差不多半夜了才到家。刚走近家门口,就看到有两三个人在他们家门口打架。李与恩心里一紧,赶快疾走几步冲过去,就看到娟儿和两个男人打斗在一起,男人手里拿的是大砍刀,娟儿手里拿的是菜刀,李与恩大喝一声,立即扑上去一脚踢开一个男人,那两个男人看到李与恩和冯正祥回来了,想跑,冯正祥伸出腿去,跘倒一个,李与恩又赶上来,伸出手擒住一个。
进得屋来,冯正祥和李与恩才发现这两个男人他们都不认识。并且他们原来就受了伤,所以那么轻易就被他们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