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村的名字是没少被其他村子里的人嘲笑的,许是村子坐落在山谷中,犹如一张盛在碗里的大饼而得名。又或者说是这村子里的先人,被那上天入地的神灵施舍了一张饼,由此感恩戴德,立下祖训,这饼村就如此生来了。
但不管如何,这饼村顶着这个名字靠着脚下的黑土地,如此安稳度过了200余年。村子不大,直来直往不过几个时辰,所以村中无论大事小事,不过一夜,就已家喻户晓。
而今饼村上上下下聚集在一户人家门前,饼村村长眉头紧锁,旱烟噗呲噗呲一口接着一口,时不时劲大了,抽的满脸通红,咳声震天。“村长,孩子生啦”一位妇人急急忙忙跑过来。村长听闻,立刻俯下身去,开口道:“这次就多多仰仗钱先生了。”语毕,一长须老者踏着天罡步,摇头晃脑走上前去,不多时,便有一声惊呼传来,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村长闻此眼睛一咪,连忙叫了两个小伙子撵着这钱先生丢村外了。
原来这一任饼村村长不想再留饼村这破名字让人嘲笑,便招呼一流浪的乞丐,扮演起算命先生,给新一代饼村新生儿说些好话,起几个好听的名字,指不定一语成谶,让饼村出了名人,改名叫成名村了。
可这老叫花子心思歹毒,连面三个新生儿,不是罪恶滔天的淫魔转世,就是罄竹难书的山精鬼怪,背地里狮子大开口,叫村长好一阵心疼,好不容易来了个新生儿,又称恐怖如斯,断不可留了,于是村长破罐破摔,直接叫人丢出村外。
话说回来,这孩子该怎么办?村长不禁忧愁起来,那孩子的父母老来得子,肯定不会轻易丢了这孩子,是要保下这孩子的。
可刚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若是真保了,那大字不识的村民也不会善罢甘休。正值愁眉不展之际,只听这孩子的父亲刘老三叫村长赶紧进屋,“村长,俺们想好了,这孩子就直接丢去后山,挖个坑趁早埋了吧。”
“?”
“你可想清楚了”
“清楚,清楚,只怪这孩子命苦,也叫他前世没赎完罪呢”刘老三说完,望向虚弱的妻子,妻子眼中含泪,轻轻握住刘老三的手,点点头。
村长听闻此事,不觉心情舒坦,但还是摆出痛苦模样说“都怪我。”随即立刻抱着这孩子,被褥一紧,那孩子闷闷几声,没了动静。
就在这时一大群人蜂拥而入,原来是那接生婆告了密,接生婆连接两个,都被那村长闷死,这第三个再来,她接生婆的手艺不就烂裤裆里了吗。
众人连忙把孩子抢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汤药,稀里糊涂一弄,竟有了气,众人喜笑颜开,气氛其乐融融了。
“这孩子你们谁养?”随即村长一盆冷水浇来,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发言,其中有聪明人想到了这事可能是假的,但那又如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谁都不愿摊上这浑水。
是吗?
“我来养。”人群中走出来一对夫妇,是那淫魔转世的父母,他们话不多,直接走上前抱走了那孩子。突然,刘老三拦在他们面前。
“怎么了?”
“你们别太过分,把俺家的被子一同拿去。”
“”这妇人将被褥一扯,丢向前去,头也不回。
于是这孩子就光着屁股如此到了这对父母家中,这父母二人听那先生的话语也不免有些心慌,但身为父母的本能又驱使着他们救这孩子。于是折了个中,大砍一刀连忙叫村里唯一的识字秀才取了个名,叫刘长青,意喻像松竹柏树一类,长青不衰。
时过境迁,转眼八年过去,饼村倒是安安分分,只不过那村长良心发现,在众村民前大哭一场,便退了位。那村长的位置就到了他儿子手上,他儿子这些年又是磕头又是送鸡鸭鱼肉,亲自拜访那三家,时间一长,众人的风口倒好了不少。反倒是刘长青一家日子拮据,又久久不收,颇有些不识抬举了。
这八年刘长青比其他孩童矮了不少,孩童时常要争个高低的,名字不时也会用来争,说谁名字霸气,谁名字威武。但大家左右都是贱名,争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刘长青因这事取了个不错的名字,难免有孩子仗着身子强壮,倒教刘长青身上变得青一块紫一块,屡屡认同他人名字好听了。
事不全然,还是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有个孩子同样矮小,却又名中带虎,常常被欺,于是便和刘长青走得近了,二人并未失孩子的天性。常常一起游戏,日子一长也与其他孩子有所别离,而二人并不在乎。不过刘长青倒是没有这么多时间去和刘虎嬉戏了。
刘长青父母念着人争一口气,咬紧牙,到亲戚家借了银两将他送到了邻村的学堂。但走一圈下来借来的银两远远不够。
于是求学前夕,他们来见学堂主人老先生面前。一看见那老先生,两人就双膝跪地,也顺便将刘长青的头一并按进土里。那半年没长开的鸡鸭也抓来,绑在一边,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三人灰头土脸的样子,不免引得正在学习的稚童一阵笑弄。
老先生便涨红了脸,哆哆嗦嗦,连连摆手,弄得长衫飘来飘去,众人便笑得更大声了。看老先生如此,他们磕头愈急,老先生无奈,喘了口气,说:“把这些都拿走。”
刘长青父母含着泪,拉着刘长青准备起身就走。
“让他明天来。”二人听闻,转身叩谢。身旁是刚刚站起来,一身补丁,破烂衣裳的刘长青。似乎是磕头太用力,额头上紫青色混杂着土色,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刘母见状,狠下心对着刘长青抽了一巴掌,刘长青站不稳,索性学着父母的样子,开始磕头。
老先生不语,回头将学堂的大门紧闭,开始教导学生,时不时流露出戒尺的声音。
明日
老先生颤颤巍巍走上台,将每个学堂学子数了一遍。
“对了,我们今天有一位新同窗,刘长青!”老先生叫了一声,不见回应。心中想或许是不熟悉路,便叫其他人温习昨日先贤圣言,等了半刻钟,又扯着嗓子叫了一句
“刘长青?”
没有回应。老先生等了一天,叫了许久的名,终是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