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车子开得平稳,氛围又安静,他不知不觉就倚靠在真皮沙发上睡了过去。前面的小王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默默降低了车子速度,开得更加平稳,几乎一点儿起伏都没有。但是尤知雾睡得很轻,车子一停,他立刻醒了,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神,迷惘地睁着一双桃花眼,眼眸中水雾蒙蒙,一眼望去,几乎能迷醉其中。小王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只低声提醒:“尤少爷,到了。”尤知雾缓了一会儿,眼神渐渐清明,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睡着了。”小王摇摇头,起身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尤知雾离开后,他还坐在驾驶位上良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很像他尤家不像原家那样,拥有夸张奢侈的古堡,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富丽堂皇的大宅很广,但这些都和尤知雾没有关系,尤知雾的房间在很偏僻的一座小阁楼上,阴暗、潮湿、不见光。尤家人都是很会装模作样的,在外人看来,他家里专门为他准备了一个宽阔的画室,穿的衣裳都是用最上乘的料子做的,可谁也不知道,在外面光鲜亮丽的尤家二少爷,在尤家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他走上小阁楼,准备掏钥匙的手顿住了,那扇狭窄的木门早不知什么时候被粗暴地撞开了。尤知雾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他一步步走近那个小房间,透过半开的房门,他能看见里面一片狼藉,器具洒落一地,衣服什么的也被扔得到处都是,上面还有黑色的脚印。指尖嵌进柔嫩的掌心,几乎要被掐出血来,尤知雾冷眼看着,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只有尤知雾自己清楚,铺天盖地的恨意再次将他淹没。他像是无知无觉,走进房间,狭小的房间里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全是尤知雾的旧物,尤知雾看不见般,走到自己床边,沉默半晌,他半跪下去,纤细的手指在床下摸索着,寻找着什么。“咔嚓——”一块木板被撬开,一张方形小卡片正好掉在尤知雾手中。那是一张银行卡,轻薄坚硬,被尤知雾藏得很好,所以来搞破坏的人没有把它带走,摩挲着这张卡,尤知雾才感到心中稍微有了些底气。他把卡放进衣服内衬兜里,又从把杂乱的房间收拾了一下,这才拉上门离开。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往主宅的方向去了。沿途的佣人目光隐晦又轻蔑,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不过尤知雾并不在意,他低着头,匆匆往尤父的书房赶。尤父正在处理文件,见到他来,神情淡漠,一言不发,好像他是空气似的。尤知雾呐呐地站在书房门口:“爸爸……我回来了。”尤父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眼底有难以隐藏的厌恶,却又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他到底活了这么多年,没有表露出来。“你和原先生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尤父开门见山。尤知雾脸色有些白:“爸爸,原爷爷说,先订婚。”尤父正在签字的手顿住了,黑色的墨在雪白的纸上洇开,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重重乌云。尤知雾看着书桌前脸色骤然阴沉的男人,手臂微微发抖,他怯怯地睁着眼,对即将到来的惩罚有着天然的畏惧。“进来。”男人语气很沉,低声命令,“把门关上。”尤知雾只觉得一颗心落入了冰天雪地,黑暗与寒冷在瞬间侵袭了全身,他不敢动弹。“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说脏“爸爸——”尤知雾哽咽着,眼圈发红,手指无力地攀上尤父的手腕,求饶般低泣,“不要——”尤父仿若未闻,手下依旧用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孩子因为缺氧而渐渐胀红的脸。尤知雾挣扎不开,浑身渐渐失去气力,瞳孔也涣散起来。要死了吗?尤知雾迷惘地微睁着眼。尤父却突然松开手,任由尤知雾“咚——”地倒地,骤然得到自由呼吸的机会,尤知雾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迫不及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落泪的样子也像极了那个人。尤父漫不经心地想,他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像是触摸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