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冠英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你好阴险的用心,你怎么可以如此陷我于不义!我,我杀了你!”他大吼一声,纵身直扑到苏小雅面前,左掌扬起,便要向她头顶上击落。
“陆兄,不可!”忽然人影一闪,一人跟着跃至,横臂拦住了他要击下的手掌,正是郭靖。
房中在座的除郭靖外,尹治平跟黄蓉都比陆冠英武功要高,都能轻易拦下他。可两人都没出手相拦,尤其黄蓉就站在中间,离苏小雅跟陆冠英都更近。
尹治平凭白被苏小雅设计成奸夫,最是冤枉。他虽然对程瑶迦有点意思,可究竟什么也没做,始终没越线,现在可谓是没吃着羊肉还反惹一身骚,心中对苏小雅深恨,现在陆冠英要杀她,自是不会拦着。
黄蓉倒没多恨苏小雅,只是觉着这女子阴险恶毒,有一便有二,留着始终是个祸患。她倒也没想着就杀了苏小雅,可陆冠英出手要杀,她心中迟疑了下,便也没有出手相拦。
郭靖却是自来宅心仁厚,遇着恶人,也会给其一个改过的机会。现在虽也觉苏小雅阴狠,但到底也只是个弱女子,而且又还怀着孩子,陆冠英这一掌下去,那可是一尸两命,因此心中不忍。拦下陆冠英后,又劝道:“陆兄,她终究怀着你的孩子。”
陆冠英刚才怒极,便要掌毙苏小雅,现在被郭靖拦下,又被他这一提醒,也是不由心中一软,再下不去手。
“是呀,冠英,她,她终究怀着你的孩子,你还是饶过她罢!”程瑶迦这时也开口相劝,但这话说得她心中极是委屈,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啪”地一声,尹治平愤怒用力之下,一把捏碎了所坐的椅子扶手,站起身向程瑶迦喝道:“师妹,你也太心软了罢!她这般害你,你还替她求情?我真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他此刻真是快要被程瑶迦这软弱的性子气炸了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都想忍不住打她一耳光,看能不能把她打醒。
“尹师兄,我……”程瑶迦更加委屈地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己两面不讨好,忍不住泪流满面。
黄蓉轻叹一声,过去轻搂住她肩头,拿出手帕替她拭泪。
尹治平转向陆冠英道:“陆冠英,程师妹心好,能违着心原谅她,我却不能。难道我就该凭白被她设计冤枉,我尹治平不才,现下身为全真教首座弟子,身系全真教的荣辱。她污我清白,便等于是污我全真教的清白。这事如今已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事,若此事日后传出去,我全真教脸面何在。陆冠英,我今日就要看看,你如何给我一个交待?如何给我全真教一个交代?”
“好,我今日便给尹师兄与全真教一个交代。”陆冠英本已要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
郭靖用力拦住,向尹治平道:“尹师兄,你怎么火上浇油?苏姑娘虽做了错事,但到底还怀着孩子,这一掌下去,可是一尸两命,你于心何忍?”
尹治平道:“郭兄,我是于心不忍。但这事现在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我全真教的声誉。她肚子还没大,其实胎还没成形,算不得一尸两命。她死后,我会为她念经超度的。”
郭靖又劝道:“尹师兄,这事只有咱们几个知道,绝对不会传出去的,如此,也就不会对全真教的声誉造成影响了。”又转向黄蓉道:“蓉儿,你也快帮我劝劝尹师兄。”
尹治平道:“郭兄,这陆家庄上下百来口人,人多嘴杂,虽然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妄加猜测,更会传出许多风言风语。郭兄,你能保证这些人全都守口如瓶?”
他转向黄蓉道:“黄帮主,谣言这种事想必你也知道,自古以来都是禁不住的,而且越是禁越是暗地里传道快。”
黄蓉叹了口气,向郭靖道:“靖哥哥,这事,咱们还是别管了罢!”
郭靖大惊道:“蓉儿,你说什么?”
黄蓉劝道:“靖哥哥,我知道你心中不忍,可这事确实关乎全真教的声名。你要拦着,是要想全真教声名受损吗?而且这位苏姑娘心思阴沉,饶过这一次,难保她还会有下一次。咱们还是别管了罢!”
“我……”黄蓉竟反来劝自己,郭靖瞪大了一双眼,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大声道:“咱们身为侠义中人,今日却要逼死一个弱女子吗?”
尹治平道:“郭兄,她可不是弱女子。以她的心思,设个计谋,能杀百人、千人。咱们今日饶了她,如何保证她日后不记恨咱们,千方百计算计咱们。郭兄,你武艺高强,不怕算计。可我们全真教家大业大,却是防不住有人专门算计。”
郭靖道:“那也不必杀她,咱们把她关起来,让她不能害人就是了。”
尹治平道:“郭兄,你这法子更毒。人死了一了百了,你把她关起来,是要她囚于斗室,没日没夜的受苦吗?”
“我,我……”郭靖不知该如何分辨。
“郭兄,你这般拦着,是生了怜香惜玉之心罢?若今日做恶的是个面目丑恶的男子,我想你定不会这般拦着。”尹治平使出激将之法。
黄蓉瞧着尹治平,心中不禁暗道:“这尹志平我以前可没怎么留意,想不到他现在不但武功练得厉害,连心计也变得十分厉害。靖哥哥送了杨过上终南山回来后,曾跟我说他上山时全真教正遭遇大敌。而尹志平主持北斗大阵,两番言语退敌,未损一人,乃是首功。那时我还只道他是仗着全真教的威名行事,今日一见,才知他无论武功、智计,确实都比以前变得厉害许多。他刚才抬出全真教的名头来,是故意以大义来压人,要我们没法儿反驳。虽然他说得没错,可他若是真有心饶过苏小雅,那便大可不必如此。他现在又以这般言语相激靖哥哥,我瞧他今日是定要逼死苏小雅不可了。不过这女子心思阴险恶毒,留下也确是个隐患。也罢,我就帮他一把。”
郭靖忙辨道:“我没有,我只是不忍她一尸两命。”却还是拦着陆冠英不肯放手,又瞧向黄蓉,生怕黄蓉也这般误会他。
这一瞧去,却发现黄蓉眼中满是疑忌,显是也生出了误会的样子,忙辨道:“蓉儿,我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我就是瞧着不忍。咱们今日若真逼死了一个怀着身子的弱女子,那可枉为侠义中人了!”
黄蓉道:“又是‘侠义’二字,瞧来你郭大侠的名声才最是重要,怕这事传出去,让人觉着你不是侠义中人吗?”
她乃是东邪黄药师的女儿,可不是满心仁善的菩萨。她年轻时,那也是常有心狠手辣之举的,只是后来嫁给了郭靖这位大侠,才嫁鸡随鸡,夫唱妇随了起来。
郭靖道:“蓉儿,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的。”
黄蓉道:“好啊,那我说了两次咱们别管这事了,你怎么还是不理。你不是为了怜香惜玉,不是为了大侠的名声,那又是为了什么?郭大侠,我今日倒要好生请教请教了?”
“我,我……”郭靖自来拙于言辞,“我”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急得满头大汗,但却仍是拦着陆冠英不肯松手。
“郭大侠,多谢你替我求情了。你这般帮我,我也不叫你为难了。”苏小雅本是面若死灰,只闭目等死,这时忽然开口向郭靖说道。说罢话后,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双手握柄,一下刺进自己心口。
这一下,房中众人皆惊,郭靖转身大声道:“苏姑娘,你……”
苏小雅胸衣染红,口中鲜血直涌,看着陆冠英断断续续道:“陆大哥,我,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盼你,盼你别忘了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