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柱呆了一呆,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不知道哥哥长什么样?
他盯着铃兰苦恼皱起的眉眼,认认真真打量她。
她大得有些过分的瞳仁盛满了困惑,这让他仿佛又回到好多年前,看着女儿算数算不出来的苦恼。
王永柱声音哑得厉害:“什么叫做……描述不出来?”
铃兰叹了口气,放弃了思考,直言道:“倒也不是描述不出来,只是说了你们都听不懂。”
王永柱说:“你说来我听听。”
“我哥哥……他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还有一对耳朵。他的头发是短的,比我的短,不过比你长,大概这么长。”铃兰比划了一下长度,又指了指王永柱身上,“他总是穿着一身白,那是实验室的工作服,胸前的口袋里总装着点东西,那是几颗给我准备的糖果。他不戴眼镜,没有近视。”
“哥哥比你还要高一些,手掌很大,背很宽厚,声音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她一通比划完之后,抬眸看向王永柱:“我已经把我哥哥的样子告诉你了,那么,你见过我哥哥吗?”
“对了。”铃兰笑起来,“他的名字叫商陆,是一味中草药的名字。我叫铃兰,是一朵很漂亮的花,也是一味药,我们连名字都是差不多的。”
王永柱听了,长久地僵住,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他似乎想笑一下,安抚一下铃兰,一咧嘴,唇肌却颤了颤。
怪不得、怪不得……
他露出了一副格外辛酸的表情。
看到他嘴唇的弧度,等待着正经答案的铃兰心里莫名一酸,生起气来——为什么要笑啊?她说了什么很可笑的话吗?
她生气到甚至想把送出去的花冠拿回来,但送出去的礼物不可以拿回来,她不能这么做。
铃兰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可以笑我,但不能笑我的哥哥!”
“不……不,我没有笑你,也没有笑你的哥哥。我是在笑我自己太不敏锐,这么久才看出来……”王永柱一顿,看向铃兰,认认真真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见过你的哥哥,不过如果以后看见他,我一定会转告他,说你在找他。”
铃兰将信将疑,不过也不打算计较了。
一个动不动就被污染的人,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铃兰还是打算自己靠自己。
王永柱还是看着她:“你不知道哥哥长什么模样,为什么能辨认出太阳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铃兰撇了一下嘴巴,不想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只不过王永柱答应帮忙找哥哥,她就勉为其难解释好了。
铃兰说:“其实是影子。”
“影子?”
“嗯,对。你知道日晷吗?”铃兰没等王永柱回答,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插在地上,然后说:“这就是观察时间的最古老的方式。”
“插上一根直立的树枝,通过观察它落在地上的影子来判断天色的变化,就是时间的流逝。我们在地面的影子没有变换过方向,所以太阳的方位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是铃兰眼中的世界。时间没有被定义成为钟表,而是太阳,是日晷的影子。
人就是人,动物就是动物,如此简单。
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不会被污染的原因。
她眼里的世界和王永柱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王永柱大致明白了,沉默着点点头。
他瞟向张屠户的尸体,走过去,把张屠户一直没有合上的眼睛用手合上。
铃兰走过去问道:“这个人怎么办?”
王永柱说:“葬了吧。”
“那要举行葬礼?”
“不,不用了。”王永柱摇摇头,“除了我们,应该没有人会来参加。”
“哦。”铃兰没有纠结,“那就挖个坑,然后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