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即便如此,傅珺的经历也实在称得上跌宕起伏,讲述起来颇费时间。待说完之后,她只觉得口干舌燥的,便示意一旁的青蔓倒茶。
暖阁里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
傅珺的讲述条理清晰、脉络分明自不必说,单她说的什么发现被人拐走后撒珠做记号,又被马撞了躲在黑暗里,又是藏起来等待救援等等,便足够叫人震惊的了。
这是一个六岁小孩儿能干出来的事儿吗?养在深闺的侯府姑娘能有这么大胆子?不仅胆大,还能在危机时刻保持清醒,这可能么?
傅庚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事,他一面听一面握紧了拳头,每听到惊险处便是一阵心惊肉跳。他万没想到昨晚女儿的经历如此可怖,只要一想到女儿差点就被人拐走,他便止不住地心慌后怕。
一旁的青蔓心里不知念了多少句佛,直到傅珺连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忙抹着眼角上前给傅珺倒茶。
郑典看着面前满满五页纸的笔录,再看看稚气矮小的傅珺,难掩心中惊讶。
都说将门虎女,老平南侯以武功得以晋爵,这位傅四姑娘出身侯府,胆子比常人大些,这是有可能的。
可是,听这小姑娘说,她先是沿路撒木珠留记号,后又扔发钗珠花故布疑阵,最后藏起来等待救援,其间还将另外三个贼人形貌都看到了。这可不仅仅是胆大才能做到的,还需要冷静聪慧的头脑。
他上下打量着傅珺,边看边在心里摇头:这小姑娘怎么看都有点呆呆的,并不像能干出这些事儿的人。
可若说傅珺撒谎,理智上他又觉得不可能。一来这种事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二来傅珺的叙述很有条理,小孩儿编瞎话不可能编得那么圆;三来,他们今晨搜寻女尸的线索时,确曾在那条巷子里找到了两颗木珠子。而傅珺方才陈述时,还特意叫青蔓将珠串解下来给郑典看了,上头的珠子与他们今早找到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位傅四姑娘所说至少基本属实。
可是,郑典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叙述中那个聪明机机警的小姑娘,与眼前这个呆怔怔的傻孩子联系在一起。
唐寂对傅珺的话亦是半信半疑。不过他与郑典一样,也认为傅珺既没必要,也不可能编出这么合理的谎话来。于是便问:“既已脱困,为何不叫人帮忙,反倒藏了起来?”
这问题傅珺也曾思考过,见唐寂问起,便立刻糯声道:“我害怕再遇到坏人,就藏起来了啊。”说罢还扁扁嘴,作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这个回答十分的语焉不详,但却孩子气十足,唐寂立时便信了。傅庚更是心疼万分,在傅珺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郑典也对傅珺的许多行径十分好奇,便挑了一个最具代表性的问道:“傅四姑娘为何要搜那女贼的身?”
身为经验丰富的刑名高手,他一眼就挑中了与傅珺的年龄、阅历以及身份最不相符的行为进行发问,傅珺在心里对这人竖了个大拇指。
而随后她就被这句问话给提醒了,忙先转身对傅庚道:“爹,您之前收起来的那些东西里,有些便是那对男女身上的,现下刚好交予唐伯伯他们。”说罢她又转向郑典,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那个女贼好坏,偷了好些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说罢还恨恨地跺了跺脚。
傅珺的这个回答包括她的动作,皆是模仿的傅珈。因此看来很有几分骄蛮,倒与她的身份十分相符。郑典闻言捋了捋胡须,沉吟不语。
傅庚便吩咐行舟去取东西,不多时便将东西拿了过来,傅珺便道:“那手帕与香囊是那臭女贼的,另外那什么汗巾子、布卷儿并那个元宝,皆是那个什么钱宝的。”她一面说着一面便走上前去,将那个素色钱袋子拿起来交给青蔓道:“这个怎么拿出来了,先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