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机,竟已存死志?
难怪一番安排,都跟布置后事也似。
方休沉声问道:“此事没得商榷了?”
“如何商榷?”
张玄机一笑,举目从宫门往外望去,视线不知落在何处,淡淡道:“剑气二宗从来不愿我燕山大罗做大,断不会允许我蕴育元婴。”
剑气二宗不容商榷。
而张玄机自然也不可能商榷——她凝结三才果,三才中以社稷为地,怎可能遁去山海?
纵是一丝一毫退却,也是与道果不合。
而金丹无悔!
张玄机若不服从隐世道门的安排,无非斗法而已,尚还能孤注一掷,于九死中寻一线生机。
但她若服从,当场便是道果动摇、金丹崩碎……身死道消!
此事,双方都无回环余地。
方休沉默一会儿,问道:“剑气二宗会如何行事?”
“你看见了,送礼。”
张玄机似乎觉着好玩,先笑一声,才接着道:“先送来厚礼,恭贺我开始元婴修行,若我识相,便该自己隐入八百里燕山深处,连大罗派门人都不许再见。若我不识相……不出三个月,他们便会派人登门,邀我同游某处胜迹,一去不再回来。”
方休思虑着道:“若是他们登门,我们以燕山地利,大罗派阵法掩护,你又能催使禁法,他们……”
“禁法不可用。”
张玄机却摇摇头,解释道:“禁法被天地所禁,亦被道门所禁。我在白马寺施展映日神木显化神禁,是对佛门出手,尚且还能谅解。我若对剑气二宗来人施展禁法……即便燕山能在天劫之下苟存,他们也会穷搜大罗派,将所有知晓这道禁法者赶尽。”
方休听得不解,问道:“道门为何要禁止此类法术?”
“你说为何?”
张玄机反问一句。
“天劫?”
方休下意识回道,不过话才出口,他忽而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是天地大劫!”
“不错。”
张玄机点着头道:“以人身窃占天地之力,为天地不喜,故而才会招致天劫。天地脾气大,不喜则降雷劫,若是动怒呢?
“第一次大劫将神门覆灭,第二次大劫元神尽殒,只余六祖……有道门前辈推算过,若世间修行者仍旧索取无度,再引来第三次大劫……佛门或许无虞,但恐怕我道门元婴以上境界尽皆无法幸存。”
能催使禁法者,非要有元婴境界以上修为。
——似张玄机此类名列八碑的天骄不在此列,这些人什么时候管过规矩?好比坤皇叔身仅大宗师,却能一招击败半步武相,根本不讲道理。
而若元婴境界以上的道门真传,顾忌天地大劫,身受威胁,自然也不会使用禁法。
方休却听得眉头一拧,问道:“若依你如此说,道门怎会允许神门重启,南天门入世?”
“所以纯阳宫一声令下,南天门不敢不从。”
张玄机随口回一句,又转动眼珠,回忆着道:“倒是几十年前,就听闻隐世道门在谋划一些隐秘之事,涉及神门洛神与素心仙子……只是他们从来也不把大罗派放在眼里,没有跟燕山知会过,我也懒得多去打听,跟他们凑这个热闹。”
方休听金沿儿说过,洛神乃是天帝在人间的配偶,是南天门之主。
不过神门之事与眼前困境无关,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
方休叹一口气,道:“是不是白马寺跟隐世道门透露了你的境界?”
“龙陀首座不至于如此下作,况且净琉璃世界虽然在你手中,却也是在用我张玄机与燕山大罗的名字作保。”
张玄机摇摇头,笑道:“剑气二宗自有推衍天机之法,我能躲到现在,已经是侥幸……这是我在燕山大罗修行,要必经的关卡,无非一死,又何惧哉?”
“勿言不吉。”
方休轻轻一拍桌子,拧眉斥道。
这是那日在白马寺时,张玄机对他所说,被他今日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