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婉青一惊,随即心下了然,是了,她如今无权无势一个孤女,能利用的仅剩这个姓氏以及亲事。
随着膝下皇子渐大,纪皇后思谋东宫之心昭然若揭,即便是纪婉青这般闺阁女子,亦有所耳闻。
既然有所图谋,那聚拢势力必不可少,而联姻,则是很好的途径,快捷简便,又立竿见影。
临江侯府的闺秀不少,有几个比靖北侯府家的年长些许,这数年间,已经陆续出阁了,夫家无一不是纪皇后欲巩固关系的人家。
剩下那些还小,暂时派不上用场,所以来打她的注意了么
可是并非纪婉青妄自菲薄,实际她如今一个孤女身份,联姻价值并不大。
纪婉青心念急转,面上却露出迟疑之色,道“姑母惦记婉青,婉青感激涕零,只是爹娘在世之时,似乎已了一门亲事。”
她能想到的事,皇后必然早清楚,况且也不能直接说自己利用价值不大,纪婉青便找个借口退一步,希望对方只是一时兴起,能顺势放弃。
虽然这可能性显然不大。
“爹娘虽仙逝,但婉青为人子女,绝不能枉顾他们心意。”纪婉青执帕,略略擦拭眼角。
“你说的是东川侯府王家么”皇后一笑,不紧不慢道“你们两家不是没有下定吗据本宫所知,王家夫人已于去年,便开始为世子相亲事了。”
很明显,王家夫人见纪婉青成了孤女,不愿再结亲,这事已经吹了。
纪婉青其实很清楚,这只是一个托词罢了,然而皇后所表现出来的了如指掌,证明她事前已经调查得清楚明白。
这般浅浅一试探,来,她的联姻价值,远比自己所知道的要大太多。
这显然不合常理,纪婉青危机感大盛,同时,她也知道筹谋已久,自己避不开了。
在古代社会生活了十五年,纪婉青对皇权的力量无比清楚。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完全不是开玩笑,皇后虽非天子,但要解决一个小孤女,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为今之计,唯有见招拆招了,纪婉青似乎想起了伤心事,眸中泛出水意,她忙用帕子拭了拭,“姑母,请恕婉青失仪之罪。”
“你这孩子,记挂父母,何罪之有”
皇后笑意加深,纪婉青比她想象中还要合适,聪敏而识时务,能很快认清自身处境,并做出妥协,将来才能更易威逼利诱。
她可不需要一个对牛弹琴的蠢货,相较起占住太子位置,皇后更重将眼线放入东宫深处。
“王家背信弃义,不要也罢,只是你乃我纪家女儿,本宫如何能不操心。”皇后语带怜悯,脱下一只缠丝镶珠金镯套在纪婉青手上,轻拍了拍。
“你放心吧,你的亲事,本宫会放在心上的。”
金镯明晃晃沉甸甸,纪婉青却只觉肌肤触碰冰寒刺骨,她心下沉沉,只听见自己低声说“婉青谢过姑母。”
皇后很满意,又说了几句,便笑道“你先回去吧,改天姑母再借你进宫小聚。”
杏衫宫女再次出现,领着纪婉青出了坤宁宫,这回她待遇明显好了很多,是由皇后身边大宫女直接引路的。
纪婉青扫了一眼前头杏色身影,抿了抿唇,这待遇她并不想要。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坤宁宫往转后,往宫门而去,途径御花园一侧时,她却碰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假山后面拐出一行人,沿着青石小道,从御花园穿行而过,为首之人,头戴束发紫金冠,一身明黄色锦袍。
能明目张胆穿明黄的,除了皇帝就是太子,五爪为龙,四爪为蟒,纪婉青抬头一瞥之间,见那年轻男子锦袍上的蟒纹。
观这男子年龄衣着,他显然是当朝皇太子。
皇太子,纪婉青曾经听亡父提起过,这位皇太子“贤能恭谦,有大才,必能安天下。”
父亲对皇太子评价一贯极高,因此才会与纪皇后临江侯府渐行渐远,纪婉青隐隐知道父亲的心思,当今昌平帝并不英明,他希望太子顺利登基,一扫奸佞,王朝愈繁荣。
可惜他没等到那天,便为国捐躯。
纪婉青情绪瞬间低落,这么一恍惚间,皇太子一行已渐近,前头的杏衫宫女已跪地行礼,她立即收敛心神,一同下拜。
“无需多礼,起罢。”皇太子高煦微微颔首,瞥一眼面前两人,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他有印象,一眼便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