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婉青火速上了轿舆,这么短短一段距离,已经让她上下牙关咯咯轻响。
上了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贴身宫人立即伺候她脱下衣裳,里衣里裤能拧出水,再上一层的小夹袄也被汗水濡湿透了。
纪婉青一边换下湿衣,穿上外面的宫裙,一边让梨花也赶紧脱了。她有些庆幸,日常请安没带乳母出来,否则何嬷嬷这把年纪,也不知受不受得住折腾。
宫人赶紧把熏笼火盆挑旺,纪婉青抱紧手炉子,只是这似乎并无多大作用,她似乎感觉不到暖意。
好不容易回到清宁宫,她赶紧命人打来热水,沐浴一番,再灌下一碗酽酽的姜汤,这才感觉好了些。
只不过,此刻她已经有些头晕之感。
随意用了点午膳,纪婉青上床卷被就睡,这午觉一睡就是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在何嬷嬷担忧的眼神中睁眸。
她头痛得很,昏沉沉的,身躯沉重,十分疲乏。
这是病了。
纪婉青苦笑,早上她就有预感,如今果然不错。
“娘娘,请个太医瞧一瞧吧这般更稳妥些。”何嬷嬷小心搀扶起主子,伺候她喝了点温水。
“不了,嬷嬷。”纪婉青摇了摇头,“陈嬷嬷几个不是过了,说并无大碍么”
她这是新婚,嫁的还是当朝皇太子,若一进门就请太医,容易落下个相冲不合之类的把柄。这也是陈嬷嬷的顾虑,见主子情况还好,就等她醒来请示了再说。
好在世家贵女,陪嫁都有懂药理的妇人,一来调养身子,二来防止一些腌臜手段。
这些陪嫁更擅长调理妇人孩童的身体,不过一般小症状也是能的。何嬷嬷早让她们来过了,说主子身体底子扎实,这病不重,服了药养一养就好了。
陪嫁里面就有制好的成药,既然不请太医,何嬷嬷便取了一丸来,扶起主子,伺候她服下。
这药丸子好大一颗,味儿也难闻得很,纪婉青秀眉紧蹙,合水硬咽了几次,方才勉强吞了下去。
她吞咽不易,何嬷嬷着心疼得不行,又急又气之下,咬牙压低声音道“这皇后娘娘是国母,怎能,怎能使这些下三滥手段对付后辈”
其实,越是光鲜亮丽的地方,阴暗就越多,主仆二人都懂。何嬷嬷愤愤半响,又一面愁容,“娘娘,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最好当然高煦松口了,何嬷嬷压低声音道“殿下待娘娘颇为不错,不若与殿下商量一番”
纪婉青想了想,“先等一等吧。”
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也是最被动一个法子,纪婉青并不希望这样,她欲自己先想一想,能否想出法子再说。
不过她此刻身体不爽,也没心思劳神,只问了梨花几句。听何嬷嬷说那丫头身体好得很,泡了热水灌了姜汤,睡一觉发了汗,也不见发热不适。
果然是她这辈子娇生惯养,即便自小刻意走动,身体素质远超诸多千金闺秀,也还是不够的。
纪婉青稍稍放心,倒头就睡。
这药还是很有效果的,纪婉青睡梦中发了汗,何嬷嬷伺候着擦身换了寝衣,她身子轻快了不少,一直微蹙的秀眉松了开来。
她再次清醒,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窗棂子上仅余一点微光,屋角的十二连盏烛台架子已经燃起来了。
纪婉青有些迷蒙,缓了半响才睁开眼帘,昏黄烛光让她眯了眯眼,只不过,她的注意力立即被床沿坐着的人吸引住了。
高煦坐在她的床畔,背光不大清楚表情,不过,他眸光复杂难言。
纪婉青突兀睁眼,他瞬间回神,方才神色一闪而逝,再也不见。
“殿下”
纪婉青眨了眨眼,她嗓子眼有点干,不禁抬手抚了抚。
“嗯”,高煦低声应着,一边探手向床榻旁的小方几,提起暖笼里的白瓷小壶,倒了一杯温水。
他换了个位置,将她扶起来靠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将茶盅递到她的唇边。
高煦目光落在她的樱唇上,两片花朵般娇嫩的唇瓣失了嫣红,淡淡的着颇为虚弱。她病了,脸色苍白,神色黯然。
她自来是活力四射的,他何曾见过她这副无力的模样。
“殿下真好。”被皇太子伺候着喝了水,他动作轻柔,她微笑了他一眼。